第2章 满堂花开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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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将军府内,我手持朝廷圣旨,正欲率镇国军前往龙都北面附近的小城,附德城外定州军军营劳军。

骁国南犯我青龙国定州北疆,定州军苦战一年有余得胜,不仅阵斩敌酋蓝原王,更一举夺下原属骁国的北方战略要地满堂城,定王马安邦奉旨携几千有功精锐人马,班师南下接受陛下嘉奖,其后定王亦会在重阳节参加陛下的朝贡大典。

大将军府门前镇国军旗猎猎作响,几百押送劳军物资镇国军士兵兵马整齐,彰显着楚家世代积累的威望。

我楚家血脉,可追溯至战国时的楚国王族。

干国铁骑踏破郢都,楚国上下拼死抵抗,亦不能挽回大势,楚国灭亡,宗室几近伤亡殆尽。

干国廓清寰宇,一统天下。

楚国虽亡,然楚魂不熄。

二十余年后,我先祖楚翼,以末代王孙之身,振臂一呼,倾覆干国暴政,南方云集响应,被尊为南楚霸王,与北方青龙高祖并列为义军领袖,共擎天下。

然天命未眷,霸王于从龙城遭自家叛徒出卖,身陷干军重围,仍血战不止,力竭而亡,部众离散,其后大多归入高祖麾下,以继霸王平定天下之夙愿。

虽霸业未成,其忠烈大义却彪炳千秋。

民间皆传他已登仙位,楚地霸王庙香火鼎盛,渔民乞佑风浪,商贾问卜前程,军人祷求胜战,皆奉其如神明。

青龙高祖一统天下后,为酬我先祖功绩与大义,敕封楚翼后人为济阳郡公。

我楚家继承了霸王勇烈忠义之血脉,名将辈出。

至先祖镇国大将军楚昂,辅佐神武皇帝重整河山,中兴社稷,立下不世之功,晋封镇国公,自此楚家多次稳居朝堂核心。

数百年来,我楚家深谙功高震主之理,包括我父楚煊在内,虽数次有割据称王之机,然为免苍生再遭战乱,皆选择忠于皇室,换得天下太平。

民间素有得楚家者得天下之说,亦有好事之人夸夸其谈,说在旧楚之地,我楚家威望尤在皇命之上。

我父镇国公楚煊,便是当今的镇国大将军,负责统领镇国军这支拱卫龙都及司隶、御州京畿的青龙国精锐主力,并兼禁军之责,护卫陛下和皇家殿前周全。

他乃楚家一言九鼎的掌舵人。

先皇在位时我父已战功赫赫,深守先皇器重,用战功从他人手中夺回本属楚氏的镇国大将军实权。

当年先皇懿德皇帝在位,培育已久的长子章献太子突发恶疾暴薨,而二皇子早夭。

三皇子马承雄,也就是当今陛下,顺位继承太子之位,虽入主东宫,却因膝下无子,地位不稳。

而四皇子嘉王马承吉才干出众,子嗣繁盛,遂与太子分庭抗礼,开启了长达十余年的两宫之争。

先帝驾崩,陛下即天子之位,改元宣泰。然皇位亦未安稳,嘉王马承吉表面归顺,暗中却积蓄力量,图谋不轨。

宣泰二年,陛下依祖制,离京前往先帝陵寝所在宁陵进行祭拜,彰显人伦大统。

然圣驾行至宁陵附近天煚山下,正准备祭拜大典时,嘉王假传先帝遗诏,骤然发难!

叛军联合潜伏朝中乱党控制龙都,并利用对地形的熟悉,将陛下团团围困于天煚山间,是为宁陵之变。

陛下身边护卫虽拼死抵抗,但叛军有备而来,攻势如潮。

君臣被困绝地,外无援军,内无粮草,箭尽粮绝,情势一度危如累卵,山穷水尽。

值此社稷存亡之际,我父楚煊,如神兵天降。

不顾自身安危,率精骑千里奔袭,直扑天煚山。

叛军久战心理松懈,我父找准防线薄弱处,果断凌厉夜间突袭,以少胜多,硬生生在叛军铁桶般的包围圈上撕开一口,终将陛下从虎口中安全救出。

之后,我父更是帮助陛下平定嘉王叛军,奠定了陛下对他乃至对整个楚家的信任。

陛下之后肃清朝堂,并处死嘉王马承吉,上恶谥“幽丑”,天下稍稍太平至今三十余载。

正沉思间,一道倩影翩然闯入府中。

但见她身着月华裙,裙裾绣着缠枝莲纹,外罩一件绯色半臂,行走间环佩轻响。

乌发绾成惊鸿髻,斜插一支累丝金凤步摇,明艳不可方物。

“泽哥哥这般模样,是正打算出门?”她歪着头笑问,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狡黠。

我无奈摇头:“郡主怎的突然到访?”

“怎么?”她撅起朱唇,“我就不能来么?泽哥哥这般不欢迎我?”

这位定王之女锦月郡主马宣绮,虽在边关长大,却丝毫未被风沙折损颜色。

非但宗室子弟,就连各国使节也皆知定王府有位绝代佳人,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门槛,却都被她一一回绝。

“你总说你家便是我家”她提起往事,“好歹我在大将军府上住了四年,泽哥哥便是这般对待自家人的?”

“京城人多眼杂,你独自前来,若有个闪失,我如何向定王交代?”

“我又不是一个人从定州赶来,从大营到你家才几里路?”她俏皮地眨眨眼,“若是担心,泽哥哥好生护着我不就是了?快些出发吧,我来的路上好多人啊,昨日刚过圆月节,返京车马众多,再晚官道该堵了。”

她曾在龙都为质子,与兄长定王长子马宣杰相依为命。

定王子嗣一部分留在封地自由自在,唯独她兄妹二人作为质子被严密保护,实则软禁在龙都。

除非朝廷诏定王入京,她父亲无权来看望,就连封地派人前来也要接受严格检查。

然马宣杰早年在龙都蹊跷横死,朝野震动,定州缟素。即便之后认定是定州境内螭族叛党所为,亦众说纷纭,如今此事慢慢被世人忘却。

自从他兄长死后,大家对她安全格外小心,皇家命我父亲调用军队专门保护,有段时间更将她接到大将军府中居住。

她多在翰林院读书,我自然尽心教导,陪她度过丧兄之痛。

我明白护得了她,才能护得天下太平。

我始终以兄妹相待,从无非分之想——那时我心中只有小芯,如今也是。

后来她被接回封地,我娶了小芯,渐渐疏远了往来。

直到边疆战事又起,我任户部总管需常与定王商议军需,才经常见到她。

昔日的黄毛丫头,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。

来到马厩准备牵马时,她突然蹙眉:“我的坐骑似乎不适。”

定州高川草原水草丰美,最是产良马,我不由失笑:“堂堂定州的郡主,竟寻不着一匹好马?”

“起来!”她轻跺玉足,那马儿却像与她串通好似的,尥蹶子不肯起身。

“那就换一匹吧。”

“陌生马儿我骑不惯。”她眼珠一转,“不如……借泽哥哥的坐骑一用?今日我们同乘可好?”

“这于礼不合,恐损郡主清誉。”

“什么合不合的!”她嗔怪道,“你忘了?小时候我偷骑楚伯伯的红驹,摔得膝盖淤青,还是你替我敷的药。后来你教我骑马,总怕我摔着,都是共乘一骑的。怎么如今反倒生分了?”

望着她期待的眼神,我终是拗不过,只得扶她上马。

她安稳坐在我身前,青丝随风轻拂过我的脸颊,带着淡淡茉莉香。

我握紧缰绳,刻意保持着距离,心中却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。

龙都,北面方向,人流密集,我正打率军算出北大门安和门。

安和门前人流如织。

我勒住缰绳,身后数百镇国军甲胄鲜明,却被堵在北门安和门咽喉要道前,寸步难行。

“老人家,前方何事喧嚷?”我询问一名路人。

那人见我官服在身,忙躬身回道:“大人有所不知,嘉王府的公子北上至此,连日在此花天酒地,嘈杂不堪,更用画舫连成一线,经常锁死了潋月河道,在船上搞什么歌舞表演。下面船出不去,折返的路也堵了,货物只好全挤上陆路,这路便堵死了。”

我下马对身旁的郡主道:“看来只能改走北面小门了。”

“大人,崇俭、崇德等门想必同样拥堵,不如绕行西门朝乐门。”

我不愿劳师远绕,遂下马至潋月河河畔,命人分开人群一探究竟。

这潋月河直通安和门,两岸的雕栏画舫中红袖招摇,暗香氤氲。

只见一艘艘华丽画舫横亘河心,丝竹喧嚣,两岸百姓怨声载道,却又有许多人驻足看热闹。

我驱马近前,看清船上情形,目光骤冷。

只见嘉王的儿子马正义、马正礼,二人袒胸露腹,醉态醺然,身边女子一排整齐站立,仅着亵衣裹罩,如商品般排列展示。

嘉州本为楚国旧土,高祖统一天下,重划九州,以楚地南部大片沃土设嘉州。

檀洲,嘉州首府,紫檀为骨,湘水为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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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自海运兴盛,嘉南、潮湃二港商贾云集,已成天下税赋重镇。

宁陵之变后,陛下为稳固大局,册封六弟马承宏为新嘉王。

马承宏初时尚能恪尽职守,肃清余党,而后渐露本性,嚣张跋扈,妻妾成群,纵容子嗣横行乡里。

嘉王府素有“令女子改嫁”的恶名,若有不从,便逼得人家破人亡。

然因其赋税分文不少,对陛下也是极为忠诚,后行迹略微收敛,陛下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一獐头鼠目者敲锣吆喝:“快来看!太子妃唐心茹所穿内衣款式,太子如今独宠太子妃,日后绣春坊再无新样,难说会不会倒闭,往后可就没得看喽!”

我心头火起——那些女子分明是小芯为我妻时的私密款式!

太子之前经历女人众多,听说他喜欢让他的女人,如果她们自己愿意,将自己的内衣送到绣春坊仿制售卖,绣春坊因此络绎不绝。

但那些女人都是胭脂俗粉,估计太子和他们的感情不长久。

如今一见,绣春坊着传闻果然是真。

顿感椎心泣血,目光死死盯住其中一件——那藕荷色的胸衣上,分明用红线绣着一枝桃花。

那是我亲手为她画的桃花。

多少个夜晚,她就穿着这件她绣着桃花的寝衣,依偎在我身旁,青丝散落枕畔。

我总爱用手指缠绕着她的发梢,她便会抬起头,眼中漾着能将人溺毙的温柔,唇角弯起甜蜜的弧度,静静地看着我。

我还记得小芯侧身躺在我的榻上,只穿着那件薄薄的亵衣,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。

她搭着脑袋,媚眼如丝地望着我,一只纤手伸过来,轻轻挑逗我的乳房,指尖在乳尖上画圈,撩拨得我浑身发烫。

“舒服吗?相公?……”她低声呢喃,我忍不住爽叫连连:“啊……娘子,别停……好痒……”她咯咯笑着,张开樱桃小嘴,舌头舔上我的乳房,反复打转,湿热柔软的触感让我魂飞魄散,一只手继续揉捏另一边乳房,捏得我爽叫不止。

那一刻,我们缠绵不休,仿佛世间只剩彼此。

那是只属于我们二人的闺阁之趣,是床笫之间最私密的温存。

而如今,我这曾经的枕边人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夺走,看着她最私密的痕迹,被她的现任夫君卖到烟花之地炫耀,被这些纨绔子弟,在这光天化日之下,如同展示货物般,供人围观、点评、亵玩!

这何止是羞辱!这分明是将我们过往所有的恩爱与私密,都践踏在了泥泞里,任万人踩踏!

“据说昨日莲池月夜,天降大雨,太子妃就是穿此件内衣被我青龙继统龙主,太子马天龙宠幸!太子妃娘娘定是莲池圣母转世,保佑我青龙国天地交泰,龙飞凤舞!”马正义煞有介事说到。

我闻言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青筋暴起,胸中如烈火焚烧。

“你怎么知道,难不成你见过?”人群中有人发问。

“哈哈哈哈”两岸的百姓顿时笑了起来。

昨日我乔装成福公公,亲眼目睹那莲池月夜,太子马天龙与我那小芯在温泉中比翼双飞,她浪叫着缠上他粗壮的身躯,雪白奶子在水波中晃荡,太子那龙根猛捅她骚穴,两人恩爱如胶似漆,雨水浇淋下她还娇喘“殿下,操死臣妾吧”。

我竟比那克浑还憋屈,悔恨如刀绞心!

两岸百姓的笑声如针刺,我咬牙切齿,恨不得冲上去宰了那纨绔马正义。

“来姑娘们,转过去给另一边的弟兄们好好瞧瞧!”那獐头鼠目者拔高了嗓子。

多数女子麻木地转身,唯有一个高挑身影兀自不动。

河风掠过她散乱的鬓发,露出一张令人呼吸骤停的绝美面容。

不是龙都烟雨的柔媚,像是带着北地霜雪的清艳——肌肤似积雪沁着寒光,双唇如雪地红梅绽开的初蕊。

最惊心的是那双凤眼,眼尾天然微扬,即便此刻依然像刀锋闪着宁折不弯的光。

她立在人群中央如寒梅独放,鸦青长发散落肩头,眉眼间凝着霜雪般的清傲。

即便此刻双手无力垂落,脊背却挺得笔直,宛如折翼凤凰犹自守护着最后的尊严。

“聋了吗!”那鼠辈扬鞭抽在她身上。

她左侧颧骨有道新鲜鞭痕,血珠正从破皮的肌肤渗出,宛若白瓷冰裂纹里沁出的朱砂。

这般破碎与傲骨交织的美貌,竟让两岸喧嚣都沉寂了三瞬。

她闷哼一声,咬紧下唇瞪向对方,那双蒙尘依旧明亮的眼睛里燃着不屈的火焰。

鞭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目,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当年校场上摔得满身淤青仍倔强望着我的小芯。

又好像看到我未曾见过的一幕:小芯被马天龙反吊起双手,赤裸的身体悬在寝殿中央,口中塞着口枷,口水顺着下巴滴落。

她满脸哀怨与性欲交织,呆呆地看着我,仿佛在求救。

她呜咽着,太子将鞭子抽上她丰满的大奶,她扭动着,眼神绝望却又饥渴,求我解救这淫辱的深渊。

“住手!”我难以再忍受,沉声喝道。

他们一开始不直到声从何方来,我再沉声喝道:“速速让开水路!”

马正礼醉眼乜斜,看向了我嬉笑道:“呦呵!我道是谁,原来是楚小泽楚大人!带着小美人出城踏青?何不上船同乐?”

“放肆!”我厉声道,“此乃定王府锦月郡主,岂容你轻薄!”

马正义仔细看了一眼,倒是拱手一礼“原是宣绮妹妹,失敬失敬。”

“为何阻扰商船前进?造成损失,汝等如何担带得起?”我进一步斥责到。

“我嘉王府金玉盈库,财雄天下,来往舟楫,皆受我钱财恩泽而避道,如何?”马正礼非常不屑。

“本官奉旨劳军,尔等休要阻塞要道,速速让开!”

马正礼嗤笑:“你一个替我们马家的天下打算盘的,也配对我们吆五喝六?龙都之大,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不会绕道吗?”

“你强迫这些女子,有伤龙都风化,还不快带入船内!”

“这些……”他指了指那些女子,“本就是风尘女子,都是她们自家男人自愿送来伺候爷的,你情我愿,怎么,楚大人也要管?”

话音刚落,那个獐头鼠目的男人立刻点头哈腰地附和:“是极是极!楚大人,这位就是小人的婆娘,小人自愿将婆娘献给公子们玩乐,换些酒钱!”

说着,竟拿起鞭子抽向自家女人,引来一片哀嚎“贱人,跪下,还不给楚大人说个明白!”

“大人,贱妾情欲难耐,红杏红墙,惭愧难当。各位少主子…一表人才…”那自家女子敢忙跪下。

她说到此处,目光怯生生地朝马正礼那油光发亮、随呼吸起伏的大胃袋瞥了一眼,马正礼见状,得意地挺了挺肚子。

“妾…妾身甚倾心。请大人高抬跪手,让妾身讨少主子欢心,也让夫君讨些银两,好赎贱妾之罪”他的女人的马上跪了下来,言语中快哭了出来。

“大人救命!”那倔强的高挑少女突然朝我跪下,“民女嘉州人士,自幼父母双亡,以捕鱼为生,被他们欺骗强掳至此!素闻楚家忠义,求大人做主!”

我听出她的楚人口音,便慢慢上了船,他们不敢动我,走到那女子面前,细看她手上厚茧,想起我小芯军旅生涯繁重,亦生此厚茧。

确是劳苦之人,心下恻然。

“强掳民女,阻塞交通,惊扰百姓!来人,将女子全部带走安置!”

“你敢!”

我挥剑斩断拦河绳索,带那女子上岸,马正礼上前阻拦,被我一脚绊入河中,只见马正礼在水中慌乱扑腾,圆滚滚的西瓜肚在水面上忽沉忽浮,活像只落水的蹴鞠。

那身锦袍浸透后紧紧裹在他格外显眼的大胃袋上,随着挣扎的动作上下起伏,引得岸上百姓哄笑不止。

“狗儿的!楚小泽!待我父入京,要你好看!”他被人救上岸后发狠话,并和爪牙窃窃私语。

“我身后便是镇国军,你尽管试试。”我早已上马,居高临下,毫不惧他。

“呸!且问问龙都你们的粮饷,多少出自我嘉州!三万镇国军吃的穿的,哪一样不是我们嘉州供给?断了你们的粮饷,看你们拿什么耀武扬威!”

自太子主政监国,太子委派镇国军精兵三万轮番驻防嘉州行营,明为抵御海盗,实为震慑。

嘉王府行事这才收敛几分,太子新政因此受百姓赞赏。

太子执意令桃芯假死易容再入东宫,正是忌惮嘉王前车之鉴。

若暂时将强娶臣妻之事摆上台面,与嘉王强令民女“改嫁”的行径何异?

不仅会使新政沦为空谈,更将寒了天下士子之心——届时莫说推行新政,便是这满朝清流与虎视眈眈的嘉王党羽,也必会群起而攻之。

细想到此处,却未曾发现此时一名恶仆突绕道,鞭抽我坐骑后臀。骏马惊嘶人立,我急护身抱住郡主,她回眸瞬间,朱唇恰与我双唇相触。

四目相对,我二人俱是一僵,围观众人开始起哄。

郡主霎时满面飞红,慌忙垂首。感觉她心跳如擂鼓,再不敢看我。我定住心神,转头对恶奴厉喝:“找死!”

一个校尉用刀抵住那恶奴脖子,镇国军刀箭齐出,摆开一副准备作战架势,煞气凛然。

嘉王府众人魂飞魄散,躲进船舱。

百姓受惊,附近一时间混乱异常。

镇国军士兵跑到附近的鼓楼上,敲响鼓钟。

未几,城北大营陈夏夫、马思忠二将率军赶到,现场维持秩序。

龙都尹和嘉王世子马正德亦惶恐而至。

我简略说明情由,并斥责龙都尹 “陛下严令大典期间整肃治安!尔等畏首畏尾,要这官位何用?”

龙都尹连声请罪,命衙役上船拿人至宗正寺。河道既通,百姓欢声雷动。

嘉王世子马正德致歉,我漠然还礼,令军队让道,容百姓先行。

嘉王长子马正德,当年两宫之争之中,陛下膝下无子,让其六弟马承宏过继马正德给他,册立他为东宫世子。

等到陛下登上大位,生下马天龙,陛下便废了他,册立马天龙为太子,让他重回本支。

他气不过,独自一人叛逃到北方骁国,然他在异邦不受重用,郁郁不得志,便灰溜溜地重回青龙。

陛下不计前嫌,另封他为“南丰侯”,但此人依旧受朝臣鄙夷。

陈夏夫,镇国军年少有为的“朱雀灵将”,为人刚正,治军严明,吴地人,非我父嫡系。

我猜曾与桃芯并肩作战时暗生倾慕:多年以前,我在军营探望小芯,偶然发现他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,他私藏了一幅小芯画像,旁边附上一首相思不得之诗。

但却故意将小芯绘作金发碧眼的番邦女子,我猜是为了掩人耳目。

桃芯“死讯”传来时他独自神伤多日。

想染指桃芯之人不计其数,我知此事,却因其始终恪守礼法、品行端方而未曾点破。

而这马思忠便是我的姐夫,他本名阿洛于进思,原为骁国前可汗让烈汗之子。

让烈汗驾崩,其弟达吉汗阿洛于隆刚即位。

因叔父达吉汗继位后对其猜忌迫害,遂率部归顺青龙,受陛下赐姓赐名马思忠,招为镇国军都统,后与我堂姐楚雨澜相爱,娶楚家女为妻生子。

我姐夫看眼了看我身边这位衣不蔽体的高个美女,那女子怕生,躲过身去把手遮住眼睛。

“姐夫,再盯着看,大姐会生气的”我打趣到,其实我更嫉妒他看她身上的内衣。说着我要他身上战袍一用,姐夫也不好意思,脱下给我。

我走上前去,把战袍披在她身上,问她的名字。

“桃朵儿思塔热娅”她害羞地答道。

“什么?”我根本不想记住她这么长的名字,但我明白她并非龙族,定是出身于番邦,这并不稀奇,嘉州番商后裔众多,但很多都被我天朝同化。

“桃朵儿思塔热娅”她很有耐心地慢慢重复了一遍。

对她道:“你既无依无靠,名字中有个桃字,以后便叫小桃,先跟着我吧。”

“小…桃…”她念了遍自己的新名字,“小桃……多谢大人!”。便命让姐夫暂且安置去小桃。

我留下她,自有盘算。

我知马天龙为人,虽阅女无数,然择偶极严。

她眉宇间那股不屈的傲气和那美丽的面孔,与桃芯颇有几分神似。

若有一天她能分走太子对桃芯的宠爱,或许小芯会对我旧情复燃?

我上马等待通行,就在队伍停滞不前时,前方安和门忽然传来净街鞭响,太子仪仗踏着秋光逶迤行来。

太子与太子妃各乘一匹雪鬃骏马,金鞍玉辔在暮色里流转着温润的光泽,二人举止情深意切,好似他们尚在昨日莲池月夜的温存之中。

太子妃唐心茹今日梳着凌云髻,斜插一支金丝累凤步摇,珠串随着马蹄声轻轻摇曳。

她身着胭脂色骑装,银线绣成的百鸟朝凤图在襟口蜿蜒,雪色狐裘随意搭在肩头,领口微敞处露出半截细腻如瓷的颈子。

当目光掠过同乘一骑的我和郡主时,她唇角那抹笑意深了些许,琉璃似的眸子在郡主绯红的颊边停留片刻,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物。

在场的人看的如痴如醉,但只有三人明白,那假面下的更绝美的脸庞。

我们慌忙下马行礼,太子听着禀报微微颔首。

而太子妃始终端坐马上,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指轻轻梳理着马鬃,阳光穿过她耳垂上悬着的明珠,在细腻的腮边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
但只见太子妃她唇角勾起一抹看似温和的笑意,柔声打趣道“楚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啊,旧人方去,便得新人在怀!”

“何止是在怀,楚大人方才都亲上了!”旁边众人有人起哄道,我赶忙说不,准备辩解。

“郡主好福气!”但好似她不给我机会,她笑着转向马宣绮,语声愈发柔和“听闻楚大人情感上向来矜持,如今这般主动,必是真心爱重。得遇如此良缘,当真是郡主的造化。”

“楚大人与郡主郎才女貌,佳偶天成。能得郡主如此倾心,也是楚大人的福分,楚大人应该学会珍惜这般缘分。”

这话听在我耳中,字字如针。

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绝美假面容,看着她眼中那撮合他人般的“大度”与疏离,心中一片酸涩冰凉。

十多年的夫妻情谊像是形同陌路,她竟已能如此平静地毫不在意我身边有别人了吗?

郡主不知如何作答,我无心再听太子夫妇的勉励,草草应付几句,便以“需尽快赶赴附德城劳军”为由,向太子请辞。

随即一夹马腹,带着怀中依旧心绪难平的郡主和数百随骑,穿过终于畅通的安和门,将身后的喧嚣、以及那一道她的目光,抛之脑后。

我策马前行了许久,眼前却忽然浮现出小芯的身影——她穿着那件绣桃花的藕荷色寝衣,赤足站在弥漫的雾气里。

“相公,我美吗?”她歪着头笑,眼波流转一如从前。

我怔怔望着她,“美…”喉头滚动着,声音里带着沉醉,“娘子穿什么都美,便是粗布麻衣也胜似九天仙女。”

指尖将要触及她衣袖的刹那,她却翩然后撤。素手轻捻寝衣系带:“这衣裳…”她唇角勾起令人玩味的弧度,说到“可不是给你绣的!”

马天龙的身影从她身后显现,带着胜利者的笑意环住她的腰肢。

她顺势偎进那人怀里,笑意妖娆。

“娘子…?”

她素手攀上马天龙的肩头。

唇瓣微启,媚眼如丝。

踮起脚尖,红唇贴上他的嘴,舌尖轻探,缠绵热吻。

马天龙低笑,双手紧扣她的腰肢,回应得更猛烈,啧啧水声回荡。

“娘子!”

两人就这样在迷雾中渐行渐远,留我徒劳地伸着手。

我猛地攥紧双拳向前扑去,却只抓到一把虚空。

胯下骏马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受惊扬起前蹄,我这才发现攥在手心的不止是幻梦,还有不知何时缠绕在指间的马缰。

“泽哥哥,看路!”

郡主的惊呼声中,我慌忙勒住险些撞上老槐树的坐骑。

待马蹄落定,索性挥旗示意全军暂停行进。

低头看着被缰绳勒出深痕的掌心,那里还残留着梦境里撕心裂肺的触感。

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郡主轻扯我的衣袖。

“我……在想小桃那样的女子,身世实在可怜。”我勒住缰绳,声音有些滞涩。

“你莫不是瞧人家生得标致,留着自己用?”她歪头打量我。

“你…你休要胡说!”我急声反驳,耳根却微微发烫。

“你唤她小桃,可是因着桃姐姐的缘故?”她不肯罢休,目光如灼。

“没……当真没有。”我下意识避开她的注视。

“还狡辩!”她轻哼一声,“这些时日,但凡提及桃姐姐,你便这般结结巴巴、面红耳赤的模样。”

“怎么,”我勉强笑道,“你莫不是吃了小桃的醋?”

“我何必与一个渔女计较?”她眸光倏地黯了黯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若真要拈酸吃醋,也该是为桃姐姐。我晓得,你心里最重的永远是她。”

她忽而抬眸直视我,眼中有星火闪烁:“有些话,现在总该让我说了罢?”

不待我回应,她便继续道:“泽哥哥,你早知我的心意。少时告白,你总笑我年幼荒唐。后来你娶了妻,我虽甘愿为妾,却碍着身份不敢逾矩。如今……如今……”

我沉默不语。她未尽之言再明白不过——如今桃芯“已逝”,这门亲事自是门当户对,两家乐见其成。

“好妹妹,”我轻叹,“来提亲的都快踏破定王府门槛,难道就寻不出一个合心意的?”

“好,都好。”她咬唇苦笑,“可他们都不是你。尤其是嘉王府那般纨绔,多看一眼都嫌腌臜。我等了这许多年,始终无人及你半分真心。我早同父王明言,若非嫁你,情愿不嫁。”

有心栽花花不开,无心插柳柳成荫。

我喉间发苦。我自认连那些纨绔子弟尚且不如,既给不了她同等情意,更不忍她日后知晓一切,窥见我皮囊下的不堪。

“若你我终究无缘,我便不勉强。”她话音渐低。

“且莫多想”我打断她,打算上马出发“当务之急是赶往大营探望你父王!”

余下路途,我们各怀心事,再无一言,直至定州军军旗在望。

定王的班师大军依山傍水下寨,旌旗招展,营盘连绵,秩序井然,透着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。

空气中弥漫着血腥、汗水和皮革混合的气息,那是胜利的味道,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味道。

我手持明黄圣旨,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。

台下,是无数双历经沙场、带着疲惫与傲气的眼睛。

尤其是定王马安邦——他眉骨上方一道狰狞的刀疤横贯而过,那是沙场留下的印记,然而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初,此刻正平静地望来,带着久经战阵的坚毅与威严。

“诏曰:”我朗声宣读,声音在旷野中传开,“定王马安邦,督师北疆,克敌制胜,扬我国威于朔漠!骁国犯边,其势汹汹,尔等将士,用命前驱,血战沙场,终击退顽敌,更阵斩敌酋蓝原王,扬我军魂!今又新取满堂坚城,拓土之功,彪炳史册!朕心甚慰!”

我顿了顿,目光扫过台下屏息凝神的将士,表示期待,继续道:“赏!三军将士,人人赐酒三升,肉五斤,钱百贯!各级将校,论功行赏,擢升有差!望尔等再接再厉,永镇北疆,保我青龙社稷,万世太平!钦此——!”

“万岁!万岁!万岁!”

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骤然爆发,如同雷霆滚过原野。

是夜,附德城定州军军营。

劳军酒宴气氛热烈,篝火噼啪作响,烤肉的香气与烈酒的醇厚混杂在一起。定王马安邦双手举碗,声震全场:

“来,众将士!”

“这一碗酒,敬谢陛下天恩!”众人下跪向南皇帝的方向朝拜,将碗里酒一饮而尽。

“这一碗酒,敬战死的弟兄!”众人起身,向北将酒撒入黄土。

“这一碗酒”定王停顿了一下,最后落在我身上,脸上带着看似随和的笑意。

“替孤好好敬咱定州牧楚大人!多谢他日夜统筹粮饷,助我定州军大胜!”

“多谢楚大人!”众将士齐声呼应。

我连忙举杯还礼:“定州将士浴血奋战,出生入死,楚某愧不敢当。”

定王走近几步,声音洪亮却带着罕见的温和:“贤侄,看到你这般出息,就像见到令尊当年。除了陛下,楚帅是孤最敬佩的英雄。当年孤年轻气盛,多亏他教会孤如何打仗,更教会孤如何做人。”

我躬身道:“王爷过誉,家父常说是王爷天纵英才。”

“不,”定王目光深远,“当年多少宵小因孤出身而轻慢,我和你爹有同袍之谊,是令尊教孤忍耐,教孤驾驭部众。没有他,就没有孤的今天。”他举杯一饮而尽,“今日见到你,就想起令尊,才想起之前的事情。”

我就像听楚家的长辈唠唠家常,难得听到一向严肃的定王吐露真性情,我清楚,定州的一切,是如何来之不易,只有他最清楚。

这片神武帝自螭国克浑手中夺来北地,龙族与螭族混杂而居,彼此间既有血脉交融,更有因习俗、土地和过往仇怨引发的无尽纷争。

远州唯有黄沙漫天,定州却又几条沟通东西重要商路和大片水草丰美之地,和定北、响沙、月泉、彰武、金方等人口密集的城市,在这零星火种在这片广袤而荒凉的大地上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
我的小芯,就是出生在定州这片不平凡土地。

在定王马安邦年幼继位之初,定州远非今日这般雄镇北疆的模样。

他身上流淌着明怀太子正统血脉,却因王朝更迭而地位尴尬。

在他即位前,从未给过定王府很多治理定州实权,而是以定州牧和其他由朝廷派来的官员把控一切。

那时的定州,刚经历过前朝天亨年间的一场波及定州远州全境的大动乱,天亨螭乱。

这场螭族大叛乱,历时三年,在龙族和北方骁国的猇族的联合血腥绞杀才平息。

彼时民生凋敝,盗匪如麻,部族间仇杀不断,定北城外马匪呼啸,城内龙螭两族当街斗殴乃至厮杀亦是常事。

即便朝廷想委派很多官员,依旧没有多少官员想到这里做官,前来任职的官员多半存着捞足油水便打点调任的心思,朝廷的政令在很多地方犹如一纸空文,无人听从,也无力执行。

彼时民间曾流传着这样一首辛酸的童谣:

“定州苦,定州寒,龙螭争,马匪欢。荒沙吞孤魂,鬼见愁惧散。十户九空血泪尽,豺狼尚索骨髓干。若无豪杰定江山,童儿执印前路难!”

这唱的正是年幼的定王马安邦初继位时的窘境。

一个娃娃藩王他面对的是内部四分五裂、外部强敌环伺的烂摊子。

在所有人看来,定州败落几乎已是注定。

然而,绝境方能磨砺真豪杰。

他深知,朝廷虽予王爵,但若自身庸碌,顷刻间便会被被悄无声息地褫夺。

他没有选择沉沦,而是将这份压力与自幼显现的武略天赋,尽数倾注于这片贫瘠而彪悍的土地。

他一步步整合资源,力排众议,以非凡的手腕调和龙螭两族矛盾,他亲自训练骑兵,身先士卒,保境安民,护卫商路,减免赋税,让定北、响沙等大城重现繁华。

更令人称道的是,他以公正与勇武,折服了一向难以管束的螭族,使其精锐战士心甘情愿地加入他的定州铁骑。

他的威严与地位,非由天赐,实乃一刀一枪,一寸一地,自己打拼出来。朝廷见其能稳守北疆,自然乐得给予支持与机会。

四十余年过去,当年传唱童谣的孩童早已老去,而定州已焕然一新。

曾经的定州苦寒化作了安居乐业的繁盛,曾经的童儿执印变成了兵强马壮的威望。

定王和嘉王是如今青龙国影响深远,手握实权的两大开府仪同三司的藩王,相比于嘉王的张扬与劣迹,定王马安邦的本事更大,却更深沉低调。

他像北地的苍天大树,默然扎根,不断积蓄力量,直至成为连龙椅上的皇帝,都不得不正视,且心生忌惮的参天巨木。

他与他麾下的定州铁骑,早已是帝国北疆最坚固的屏障,亦可能是最危险的利刃。

酒过三巡,定王忽然看向身旁微醺的马宣绮,语气带着宠溺:“说起来,我家这个傻丫头,今天在龙都,没少像当年一样给你添麻烦吧?”

马宣绮娇嗔地低唤了一声:“父王!”

定王哈哈大笑,对众将道:“你们是不知道,每次军中要发饷银,这小妮子!一准儿跑到本王大营来,不问她爹累不累,开口就是‘父王,小泽哥哥什么时候来呀?’”

帐内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。马宣绮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。

定王似乎还嫌不够,又补充道:“还有上次你说每次你来孤的营帐内入宿,虫多得你睡不好觉,本王给你的那个驱虫安神的锦囊,记得吗?那就是绮儿这丫头,偷偷摸摸和丫鬟一起到高川草原上抓的草药,绣了好几天,然后跑到军营里,吵着让本王亲自给你的,还千叮万嘱不许说是她绣的!哈哈哈!”

众将笑声更响,纷纷起哄:“楚大人,你让末将好生嫉妒啊!”

“哈哈哈”

我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烫,只能举杯掩饰:“王爷说笑了,承蒙郡主厚爱,真是我在这里谢过郡主的情谊,我们只是平常关系,我一直视郡主如自家妹妹而已,郡主也只是把我当做知心兄长,大家不要会错意。”

“好啊,桃将军当年也是你自家妹妹”

“这…”

定王深深看了我一眼,笑容不减,举杯邀饮。但我能感觉到,他那眼神深处,绝非仅仅是长辈的调侃那么简单。

“抱歉,孤失言了”

我也只是装作没事,我们就这样聊了其他东西很久。酒过数巡,我借故离席,想在营中走走,醒醒酒,也醒醒纷乱的心绪。

定州军与镇国军本就渊源极深,镇国军这场仗也有不少派往前线协同作战,当我走近一片许多正在围坐喝酒的士兵时,他们没发现我,我暗中听到了几个定州军的老兵油子,正对着几个前来运送酒肉的镇国军弟兄抱怨。

“仗打完了,也南下这么久。酒肉才送来,老子们在这里操练的时候,你们在龙都享清福呢?差点没憋死!”

一个镇国军的校尉显然不服,反驳道:“享清福?张秃子,你又消遣我。你们知道我们在龙都看到什么拖了这么久吗?”他压低声音,将飞虹桥上嘉王公子强掳民女、阻塞交通,以及我们如何处置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。

一个镇国军老兵,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,对那个为虎作伥的绿毛龟很是不满“这世上还有这等没骨头的贱王八!自己婆娘像牲口一样让人糟践,他倒好,不光在边上摇尾巴,还他娘的亲手递鞭子!就为讨几口馊饭吃?我呸!”

那日,满堂花香缭绕,皇家寝宫金碧辉煌。

为了让妻子桃芯给皇家续脉,我自愿被铁铐锁住全身,跪在一旁侍奉。

太子马天龙龙根粗壮,第一次给桃芯下龙种。

她起初愧疚,哭着摸着我的脸低语劝慰,我却只能强颜欢笑。

马天龙一挺腰,巨根直捅进我妻湿滑骚穴,夺走她只属于我的贞操。

她娇躯一颤,咬唇忍着。

渐渐地,她被肏得浪叫连连,上瘾地扭腰迎合。

她瞥我一眼,知道我绿帽癖,淫语刺激。

我阳具胀痛,兴奋得发抖。

他们疯狂交媾,马天龙像打桩般抽插。

终于过了很久,马天龙低吼着内射,鸡巴深深埋进小芯的淫穴里,滚烫的精液喷涌而出,像给娇艳的花朵授粉,滋养着那子宫的花蕊。

拔出时,只见白浊的种子从她红肿的阴道口缓缓流出,顺着大腿根淌下,散发着淫靡的光泽。

完事后,小芯气喘吁吁,亲自给我扣紧贞操锁,吻我额头“绝种吧,狗奴才”,那一刻,我心如刀绞,却又欲火焚身。

我暗自苦笑——谁他们眼中高看的我,早就是个自愿献妻的窝囊废?

旁边一个老兵眼神冰冷,嘴角撇得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,接话道:“何止是递鞭子?你看他那副德行,只差没跪下了舔人家鞋底了!老子在战场上刀砍斧劈,见过怂包,没见过怂成他这德行的!这还算个男人?连条阉狗都不如!老子先一刀砍了他,替他爹娘清理门户,省的活着丢人现眼!”

那日在河边一片花海里——那地方本是我想向小芯表白、求婚的梦中圣地,花瓣如雨,河水潺潺,却成了小芯和太子的喜床。

太子马天龙大笑,揽住小芯纤腰抽插,狂吻她的樱唇,她喘息着回应,舌头纠缠,奶子贴在他胸膛上磨蹭。

小芯急了,娇嗔道:“你再不出手,我就要被太子哥哥抢去了!”她的眼神,总让我心跳加速,但我咽了口唾沫,懦弱地不敢应声。

我灰溜溜地守在花丛外望风,听着里面小芯的浪叫,我明白,她的心已彻底属于他。

我却像个阉人软蛋,只能咽下屈辱,我情愿当时的我被他们一刀砍死。

“砍砍砍,砍什么砍,你,怕是也想玩他的女人吧!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笑声渐歇,话题却又转向。

“要我说,人呐,就得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,得有血性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!那岂不成马打江山,驴坐殿啊!”有人醉醺醺地喊了一句。

“陛下是马,定王也是马!”另一人接口。

“定王才是真马!这马厩本来就是定王的!”

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,暗示定王作为明怀太子一系,高祖血脉名正言顺,才是青龙国正统。

而当今皇帝马承雄血脉是神武帝一系,母系才有高祖血脉,只能算外支继承大统。

“可别乱说,当心被抓了杀头!”

“你怕啥!”

但那人便不再说下去,大伙便继续喝酒“来…喝…喝…啊…爽!”

就在这时,一个身材魁梧、面容带着明显螭族特征的将领走了过来说了几句吃好喝好。

正是定王麾下的螭族番将赫舒震入席,许多人不介意把那事给他再谈一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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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个镇国军士兵接口,语气带着愤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讥讽:“你就想想看,有一个人闯到你的家里来,玩你的女人,还要你的女人给他生孩子,让你的娃喊他叫爹,最后让你外面挣钱养他们,夜里凉了,还要像丫鬟和太监一样给他们盖被子。”

我心头一颤,忆起昔日东宫,亲眼见马天龙和那皇孙争抢小芯的奶头,贪婪吮吸她肿胀的奶子。

小芯娇喘着推搡:“啊……不愧是你的种……都这么喜欢奶子!”还有若杉若柳对马天龙一声声的爹,还有昨日莲池月夜教宫女如何给太子和太子妃盖被。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这话引得周围一阵粗野的哄笑。

“哎呦,这世上哪里有这种废物乐意这么贱啊,鸠占鹊巢,还乐呵呵地,屁颠屁颠给别人卖命?”

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定州军老兵猛灌一口酒,喷着酒气道:“就是!就是要是我的娘们,敢在老子卖命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的,我早就一个大耳刮子甩上去了,一脚踹到她肚子上,还想生野种,老子就要一脚一脚踹得她野种没得生!”

“胡老三,还是你狠!”

旁边人笑骂:“你瞎说,胡老三,你啥时候有的娘们?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“你们刚才说的,让我想起一件螭国旧事,让我想起一个狠人。”赫舒震声音低沉,带着异族的口音,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
“哦?赫舒将军,什么旧事?快讲讲!”一个士兵催促道,想用他的故事下酒。

赫舒震缓缓道:“我只是听别人说起,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了。螭国以前有个君王,叫克浑。他想让螭族人丁兴旺,就命令国内最有名的巫医屈必突,培育一种能让男人吃了以后性功能和生育力变强、让女人吃了以后多生孩子的草药。”

“还有这种神药?”另一个士兵好奇地问。

“我也不知道有没有,没有人见过。”赫舒震冷笑一声“听闻屈必突弄出来一种叫满堂花的东西,药效是强,但娇贵得很,要天时什么的,满堂那个地方的水土,隔三十几年开的花才有效果。哦,你们龙族人叫这里满堂,我们螭族人以前叫这块地方蔓丹。克浑用了很满意,让人在满堂大量种植。”

“这不是好事吗?”

“好事?”赫舒震眼中闪过一丝讥诮,“克浑这混蛋,之后在抢来的女人身上滥用这药,逼她们依赖他。后来,他连屈必突的貌美的妻子都看上了,暗中用屈必突性命威胁,逼他妻子服了药,她无奈跟他勾搭成奸,最后他妻子最后身心也顺了可浑。”

“我操!这他妈还是人吗?”士兵们纷纷骂了起来。

“屈必突知道后,明面上装作释然,还把妻子献给了克浑为妃成全二人。但实际上,他在之后的满堂花上做了手脚。”赫舒震压低了声音,仿佛在说什么禁忌,“这药让克浑欲望更强,女人对他更依赖,但代价是继续滥用,越是交合,女人会变彻底成一把锁,男人彻底变成一把钥匙,身体互相交欢成瘾,强烈依赖彼此到无法自拔。屈必突妻子像野兽一样和克浑交欢,最后被掏空身子,快活到死。克浑也必须拿她当“药引”疯狂交合,不然自己和后代都会失去生育能力。屈必突就是用这法子,让那个背叛他的女人惨死在克浑之下。”

一片寂静,只有篝火噼啪声。

“克浑发现被戏耍,诛灭屈必突全族。屈必突毫不畏惧,死前大笑,说此花预示螭国会亡。克浑认为此花已不吉,下令全部捣毁,满堂花不知所踪。但后来,螭国还是亡了。满堂这地方就像受到诅咒一般,战乱不断,百姓离散,流经此地的水源谷瑞河因上游没人治理,泥沙淤积,洪水泛滥而改道,那片地也荒芜了百年。”

“等…等…赫舒将军你说笑吧,我记得满堂城不是这样的”

“那直到五十年前大地震,河水改道回来了才恢复生机。”

这个故事带着诡异的宿命感,让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
满堂花,满堂花……我心中剧震,皇家承宗延嗣,小芯的变心,却有几分相似?

但听了二人之后的命运,我却不敢细想。

我光顾着偷听,不小心弄出点声响,被人发现,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走了过去。

那几个聊得正热闹的士兵一见是我,其中一个年轻的下意识脱口而出:“郡马爷!”

他立刻意识到失言,赶紧改口:“楚……楚大人!”

我停下脚步,看着他,语气平静无波:“你刚才,叫我什么?”

那士兵脸涨得通红,支支吾吾。

旁边一个老兵壮着胆子,带着酒意笑道:“楚……楚大人,您别怪他,我们……我们私底下都是这么叫您的……”

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客气的哄笑声。
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,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,郡马爷这三个字却让我想起往日的心酸往事,我悻悻走开,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。

劳军结束后,我一人随军回到府内。

自听闻满堂花秘辛后,一连几日此事一直萦绕心头。

然传说荒诞吊诡,虚实难辨,终需寻个分明。

翌日,我亲赴翰林院,将馆藏所有关乎螭国的史籍尽数调出,带回府中秉烛夜览。

螭国正史唯存《螭书》一部,煌煌数卷,我逐字翻阅,竟未见“屈必突”三字,此人仿佛从未存于世间。

正自怅然,忽在故纸堆中寻得一本《金娑殿秘录》。

这金娑殿乃是螭国历代君主寝宫,此录所载:

《金娑殿秘录·卷七·医者传》

屈必突,金方人士,螭族名医,好天象,通龙语。

其医术精湛,常施药于市井,活人无数,民皆称贤。

永和三年,后主克浑诏其入太医院,授御医丞。

时螭国连年征伐,丁壮凋零。

永和七年,帝诏曰:“今社稷需人,卿当研制助孕之方,以充国本。”屈必突奉诏三载,于满堂此地终成“满堂花”。

此药入酒,男女服之则情热倍常,子嗣昌隆。

帝试之果验,大悦,赏金千镒。

然帝素好人妻,见屈必突妻阿奴色美,遂以“误诊皇子”罪下屈必突于诏狱。

阿奴为救夫,自请入宫。

帝得美妇,即释屈必突,贬为庶人,逐出螭京。

阿奴入宫封丽妃,宠冠六宫。

屈必突难忘旧情,自请净身入宫为寺人。

二人虽恪守礼法,然帝察其情愫,暗生杀意。

永和十年元夕宴,帝秘使人置毒于屈必突酒杯之中,阿奴窥见,暗自易盏代饮,须臾香消玉殒。

帝悲怒交加,谴屈必突于朝堂,欲杀之:“阉人秽乱宫闱,谋朕爱妃”, 屈必突仰天笑曰:“此花若绝,螭运当终”。

帝遂立诛屈必突其族,焚满堂花田千顷。

后十年,谷瑞河改道,满堂故地尽成泽国荒丘。至青龙神武帝年间,螭国果亡。

掩卷那刻,虽事隔百年,我独坐于渐浓的夜色里,竟半晌动弹不得。

史笔如刀,寥寥数行便写尽一对男女的生死沉浮。

纵使书中记载与军中传闻大有出入,然则二人悲剧,如螭国与满堂花纠缠至死的宿命,却如铁铸一般,横亘于史册之中,无可辩驳。

万千思绪,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,消散在寂静的书房里:

“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!”

这时候,余之牛走到我跟前,悄悄说到:“主子,福圭来消息了!”

我赶忙走出府外,和福公公私下见面。

福公公见到我,满脸笑意:“太子让小的明日到东宫之中服侍娘娘,您明日略有闲暇,可否替奴才一去?”

“太子让你去东宫之中,何事?”

“小的不敢说,小的怕说了楚大人就不去了!”福公公意味深长的回答到。

“是不是你被发现了?”

“未曾”

“究竟有何事?”

“所言之事,无非大人所想的花房春闱之事罢了!”

我不解其意,但能看到他二人欢爱顿觉得不枉此行,明日便和福公公换好衣服易容成他模样,来到了东宫的太子寝殿,刚准备入内,忽闻内殿传来一声凄厉的梦呓:

“不!不要——!”

是桃芯的声音。我心头一紧,隐于廊柱阴影之中,屏息静听。

“爱妃,爱妃,爱妃醒醒!”是太子马天龙的声音,“殿下!”桃芯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悸。

“唉,你又做噩梦了?”带着对桃芯睡意朦胧,大梦初醒的的关切。

“孤见你睡梦中眉头深锁,但不忍惊扰。梦见什么如此惶恐?说与孤听,孤替你分担。”

“臣妾连日筹备朝贡大典,身子乏了。”依稀有衣料窸窣之声,似是投入了他怀中。“妾方才睡去,做了个噩梦,此刻想来,仍然后怕。”

“臣妾梦见……梦见殿下您已继承大统,君临天下。可……可却有反王作乱,带兵杀入了大殿!他……他骑马入殿,一箭便射杀了殿下!臣妾哀恸欲绝,那逆贼却毫不理会,径直走上御阶,一把攥住臣妾的发髻,将臣妾拖拽下来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扒光了臣妾的衣服。”

“何人敢如此造次!”太子声音骤冷。

“就…就是他…”

“楚小泽?”太子的声音里瞬间凝起冰碴。

“嗯……”桃芯带着泣音应道,随即哭诉愈发凄楚:“他……他还在臣妾左脸烙下一个贱字,让臣妾当众受那骑木驴之刑,赤身露体骑马上在龙都游街。最后……更是将臣妾投于泷水……浸猪笼!”

殿内传来太子怒极的低吼:“这个杀千刀的楚小泽!他竟敢如此折辱孤的女人!待孤登基之日,第一个杀的便是他!”

“不,殿下,是臣妾多虑了。”桃芯的哭声转为哀恳,“他终究是臣妾义兄,您若杀他,我义父……求殿下莫要因臣妾迁怒于他。”

太子的语气稍缓,带上几分安抚意味:“孤不过一时气话。你看,他索要户部总管之位,孤与父皇不也给了他?父皇还要将天菲皇妹下嫁于他,这般荣宠,你总该放心,孤日后不会动他了吧?”

此言如一道惊雷,在我耳边炸响。

是了,宁陵之誓!

当年陛下危难,昭各方勤王,各方势力摇摆不定,当时陛下曾立誓,若得生还,救命之恩,必以最美之女嫁其子孙,结为儿女亲家相报。

我父楚煊舍命救驾,如今,这誓言竟要应在贞华公主马天菲身上?

殿内,桃芯柔婉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臣妾……臣妾只是不愿因我之故,连累公主下嫁于他。”我也想清楚,只是我了补偿我的夺妻之伤,还是拉拢我门楚家?

“爱妃多虑了。”太子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存,“此事与你无关,快别多想了。”

我立于殿外阴影之中,周身冰凉。殿内温言软语,亦杀机暗藏。天家恩宠,翻覆之间。前一刻尚是情深义重,下一刻便是诛心算计。

君心似海,其深难测。

“福公公,快些进来”

我拿着拂尘,毕恭毕敬地在他们二人面前低下头。

“孤叫福公公前来,正是想解你心结。”

“劳烦,福公公,就如上回那般,在孤与娘娘欢爱之时,戴上狗链递给娘娘,福公公不必如上次那般脱去衣服,一字一句慢慢地把娘娘当初给楚小泽的“休夫之书”念出来吧!”

当我戴上那狗链,实属觉作茧自缚!

小芯离开我家的时候,留下一个竹筒给我,让我和她和太子洞房的时候打开。

竹筒极轻,仿佛空的,可我曾明白,里头装的,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刀。

那夜,婚鼓声自远而近,花烛映红了半壁宫墙。

我与太子、小芯三人立于花房,灯火寂寂。

待我观看他二人云雨后,她亲手取出竹筒,将那封信递来,神色恬淡,像与旧友话别。

“念出来。”她说。

我指尖微颤,将纸笺展开,竟然张“休夫之书”!

字字工整,笔锋凌厉——是她的笔迹。

字字诛心,每念一字,都似在胸口划下一刀。

读到一半,声音已不成调。

“怎么,哭啦?”她的笑声轻轻的,带着几分讥讽,“现在后悔,是不是迟了?男人有泪不轻弹,楚小泽,你还是男儿么?”

太子叹道:“楚兄弟,也莫往心里去。世事如此,身不由己。你仪表堂堂,再娶何难?”

小芯一双眼弯了起来,语气温柔:“好了,别哭了嘛,就当我这人做得太绝。你不是也喜欢这样惯着我?等你再娶,我们夫妻二人去喝你的喜酒,好不好?”

我拭去泪,强笑道:“无妨。今日起,也算得解脱。谢二位成全,祝百年好合。”

话音落下,竹筒自掌中滑落,滚在地上,发出一声脆响。那一刻,我听见心底也有东西碎了。

他们做的这么绝,无非想让我死心,可我并没有。

“桃芯与楚小泽绝义书!楚君小泽鉴:”我按照太监的腔调别扭地读起了这份休夫之书,一开始我还没有进入情绪。

“桃枝覆雪,见字如晤。犹记往岁与君执手植此桃,君曰愿效连理,今枝头新蕊未发,连理已断。”直到我斜眼对过去看到昔日桃芯,如今的唐心茹——紧紧被马天龙揽入怀中,两人唇齿相依,激吻得忘我。

她娇躯微颤。

小芯任由他大手肆意探入罗裳,揉捏着那对丰盈奶子,拇指撩拨着硬挺的乳尖,引得她低吟出声:“殿下……嗯啊……轻点……”马天龙喘着粗气,邪笑回应:“爱妃,你这浪货,奶子真软,昨夜肏得你还不够?”她媚眼如丝,不但不拒,反而挺胸迎合,娇嗔道:“人家是你的了,殿下想怎么弄就怎么弄……今日就操死奴家吧!”他低吼着吻上她的脖颈,手掌下滑,撩开亵裤直捣那湿润花径,指尖抽插间水声啧啧,她浪叫连连:“啊……殿下的大鸡巴……快进来……奴家要…”他们越缠越紧。

“忆妾本为飘零孤女,蒙楚家收养,与你兄妹相称十余载,却早已暗结连理。自结缡以来,战战兢兢,唯恐辱没门风。然族胞召你我入堂,言楚家世代清誉,岂容“兄妹乱伦”之名污及门楣——方知君竟以“情难自禁”四字,尽卸千钧之责于妾身!何其可笑:既知兄妹名分,何来西厢夜探?既畏人言如虎,何必红笺传情?”

记忆中,我与她早已互生情愫,七夕节月下,她在龙都城南的天鹊桥边仰头看我,眼里的光比星河更亮。

她将一枚温润的桃木玉佩塞进我手里,那是她亲手所刻,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“桃”、“楚”两个姓氏。

“我愿与你厮守余生,但你一不可负我,二必须给我名节。”

我当时心潮澎湃,拉起她的手,奔至感相寺门口那口闻名遐迩的“三生钟”下。

“我楚小泽此生愿娶桃芯姑娘为妻!”

“我楚小泽此生愿娶桃芯姑娘为妻!”

“我楚小泽此生愿娶桃芯姑娘为妻!”

感相寺钟声震落桃瓣,她笑靥比桃花娇。

那时我只觉天地为证,满腔赤诚便可抵挡一切。

却不知这惊世骇俗的誓言,很快就成了市井巷陌嚼舌根的“兄妹乱伦”笑料,更成了楚家祠堂里,一阵阵竹鞭抽掌之声中的家法处置。

她摊开的手心红肿不堪,却一言不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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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鞭打吓得痛哭失声,那句懦弱的“是她先勾引我”脱口而出后,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我,那眼神里,只感觉她比鞭子抽到更疼。

当初洞房花烛夜她二人汗水交融,今日又看他二人翻云覆雨,心如刀绞。

低头看着手中这封字字诛心的休书。

当年那三声钟响,撞出的并非白首之约,而是今日这斩情断义的绝笔。

在卧榻上,她骑在他身上欢好,奶子乱晃,不断淫叫:“殿下……龙根好硬……操奴家的小穴……生更多龙种……”

他捏她阴蒂:“爱妃,你背叛楚小泽,值不值?”她娇笑:“值!他那小鸡巴,哪比得上殿下一丝一毫……奴家爱死你了!”她瞥见我,唇角又勾起那玩味弧度。

我看得血脉贲张,却不敢碰。

双腿夹紧,怕鸡巴硬邦邦翘起露馅了。

突然狗链一紧,小芯拽着我靠近。

“绿王八,近点儿看,看殿下怎么操你昔日娘子的。”她的眼神里满是征服的快感,我们对视着,但她浪叫着扭腰:“啊……好深……他以前从来没让我这么爽过……殿下才是真男人……”

我害怕我脸上易容败露,赶忙用书信将脸遮住,继续念下去“妾今弃你,非贪图太子妃之位,实因你:一堕承业之志:昔楚家儿郎皆以文韬武略光耀门楣,君却避居翰林院,终日与闲散诗画为伴。每逢宗族议事,君必托词缺席。堂堂镇国公世子,自甘沦为家族边缘,岂不令人扼腕?楚氏先祖若知后代如此,不知可会恸哭于九泉?”

我身为镇国公世子,终究担不起楚家门楥。

楚家交办的政务军务,我总是办得漏洞百出,宗族堂会上永远缺席逃避。

该读兵书经书时我在临摹花鸟,该习武艺时我在品评书画真伪。

族老们当着父亲的面摔了茶盏:“文不成武不就,镇国公府百年代代名将名相,怎就出了这么个窝囊废!”

堂兄弟们个个都已历练成才——五堂弟在边关连夺三城,七堂弟在徐州治水有功。

唯有我,守着翰林院几方旧砚,成了笑柄。

家族会议上已有人公然提议,该从旁支过继子嗣继承爵位。

父亲总是沉默地挡下所有非议,无奈道“纵是块朽木……也是我儿……”

而小芯已在军中挣得“白虎灵将”封号。

校场点兵时,我躲在人群后看她银甲映日,听百姓议论:“大将军府真正的虎威,原来在义女身上!” ,喜宴上总有碎语飘来:“这位吃软饭的世子啊,全靠桃芯将军养着呢!”

这休书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——像幅褪色的闲人图,在满堂勋贵间渐渐淡成可有可无的注脚。

他们又换上观音坐莲,这次小芯面对着我坐下去,马天龙的鸡巴从下面向上捅,她双手按在我肩上,借力上下套弄。

“绿王八,看清楚了……太子哥哥的鸡巴怎么把我填满的……”她的奶子在我眼前晃,观音坐莲干得小芯高潮迭起,她尖叫着喷出一股阴精,身体颤抖着倒在马天龙胸前。

“殿下……您的龙根顶到心窝了……奴家爱死您了……比楚小泽强太多了”

小芯继续拽了拽狗链,狗链冰冷,耻辱如影随形。马天龙紧紧握住她的胸部,小芯背躺在马天龙是身上,像角力手般猛干。

“二失雄烈之气:昔年南楚霸王雄气盖世,八千子弟血战至死。今你空有男儿躯体,年少阳衰,不应人事,画眉无力,何谈擎枪?坐视妻室被夺,全然无感,竟以“君命难违”自欺,为讨得官爵,卖妻求荣。”

那日马天龙带着不可一世的笑意,提出要将桃芯假死,纳入东宫时。

我垂下头,用尽毕生力气稳住声线,让话语听起来如同认命般的谄媚:“太子殿下若能赏识……是桃芯的福分。只求殿下念在臣……臣愿献妻的微末之功,赐臣一个……能光耀门楣的前程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我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桃芯目光,先是难以置信的震颤,随即化为利刃,带着滚烫的失望,狠狠刺穿我的背脊。

她眼中曾为我亮起的光,在那一刻彻底熄灭了。

然而无人知晓,我不仅要借此踏入权力核心,让那些轻视我是窝囊废的楚家族人看看,让天下人嘲笑我这个吃软饭的小人不要看低我。

唯有摇尾乞怜,我才能真正隐匿于暗处。更重要的是,我必须让他相信,我对桃芯已无情意,他才会对我放下戒心。

这污名,我背了。这剜心之痛,我受了。所有的隐忍,都只为在那黄金牢笼之上,撕开一丝缝隙,和她重见天日。

马天龙又准备后入小芯,小芯丢掉手中的狗链,张大十个手指,我瞬间明白,我的一只手和她手指紧紧相扣,一只手继续捏着书信,宛如一对苦命鸳鸯,在这淫靡的牢笼中相依。

桃芯娇躯剧颤,眉头紧锁,樱唇咬得发白,却忍不住浪叫:“啊……殿下,轻点……肏死奴家了!”他开始狂野抽插,每一下都撞得她肥美的臀肉啪啪作响,淫水四溅。

“今妾易容,已非昨日桃芯。我容貌虽改,而你却本性难移——你楚小泽空有镇国公世子之名,实无担纲擎天之骨。你楚小泽枉负山盟海誓,轻许情诺终难践。今以此书为刃,斩断夫妻之义。”

何等讽刺?

我与她近在咫尺,昔日夫妻二人手指相连,情谊却散。

她身在东宫牢笼,反能以真容立于天地;我立于广厦之间,却需假面伪装,混迹阉人行列,只为再睹那昔日令我习以为常、而今求之不得的旧时芳容。

“念大声些!”

“吾…吾休君!非君休吾!……”

“再念!再念!”马天龙不但肏得兴起,也听得兴起。

“从今尔后,你续你的天家姻缘,我做我的东宫新妇。他日九重宫阙相见,勿再以旧情相唤。须知:”

当日婚礼读到这一句时,泪水终于模糊了墨迹,今日亦不忍卒读。

那日劳军宴那句“郡马爷”仿佛把我恍惚间又回到多年前的重阳宫宴——陛下当众提及宁陵之誓,欲将长公主马天瑶赐婚于我。

“楚家需要这桩婚事。”叔父在廊下拦住我“娶了公主,你就是名副其实的驸马都尉。”

“小泽”父亲罕见地露出恳求之色“天瑶公主品性温良,与你正是良配。”

我却在金殿上跪得笔直:“臣粗鄙不堪,实非公主良配。臣与桃芯既已盟誓,此生绝不另娶。”

满殿哗然中,我抬起头,正对上我座边那双熟悉的眸子——她急忙别过脸去,耳垂却泛起桃花般的浅粉。

三日后我去军营寻她,才踏进校场就听见清脆的笑声:“哟,这不是我们差点就成了的驸马爷吗?”

她背着手踱步而来,银甲在秋阳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
将士们都在偷笑,她却突然凑近我耳边,热气呵得人发痒:“傻瓜……你要是真敢答应,我就把你种在后山的桃花全砍了。”

那时她眉眼弯弯,连每一根睫毛都盛着蜜糖般的欢喜。怎么如今……

我攥紧信纸边苦笑。

是啊,太晚了。

当年宁违圣意也要守护的人,如今亲手将我放逐;当年在天鹊桥下说要与我白首的人,如今成了别人怀中新妇。

就这样二人交欢许久,我亦念此书信好多遍,小芯跪在床上,张大嘴巴等着。

马天龙撸动几下,狂叫了几声,浓稠的精液喷射而出,先是射在她脸上,糊满了眉眼和嘴唇,白浊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到奶子上。

“啊……好烫……殿下的龙液好多……”小芯舔着嘴唇,眼神看向我,我们又对视了,那一刻,感觉她眼里既有满足,也有愧疚。

“桃魄当配雄沃土,燕雀安栖朽木梁。从龙城头霸王骨,不葬羸弱书生肠!”

最后,她给他口交清理,含住龟头,吮吸残余的精液。

“嗯……殿下,让本宫帮你清理干净……”,故意吐出香舌,显露地舔得干干净净,眼神却一直飘向我。

“—— 桃芯 绝笔 元启九年冬夜”

“爱妃,感觉如何!”事后,二人就坐在榻头大口喘息,依偎在一起。

“臣妾…心里舒坦多了……臣妾觉得福公公演的像极了,就好似那楚小泽在你我一侧观看你我欢爱一般”

“那孤改日就把楚兄弟叫来!”他二人开怀大笑!小芯捶了捶太子的胸口。

……

完事后我便告退,我怔怔回到府上,心像是再死了一遍。

这次,连坟茔都不必筑了。

我只觉浑身沉重,仿佛在无尽的深渊中下坠,昏沉间沉沦了很久。

突然被仆从急切的声音唤醒:“大人!大人!上朝时辰要迟了!”惊坐而起,冷汗已浸透中衣。我匆忙更衣,命车夫策马疾驰,直抵宫门。

我不敢踏入宣政殿,只在殿外听一名官员正陈奏:“陛下,徐州连日暴雨,江水暴涨,千里良田尽成泽国,百姓流离,浮殍载道……如今瘟疫横行,臣冒恳请户部速拨赈灾款项!”

我心头一紧,身为户部总管,只得硬着头皮步入殿中。

然而,当我抬头望向那至高无上的九龙宝座时,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——端坐其上,身着绣金黑龙袍,头戴十二旒天子冠的,竟是马天龙!

而他身侧,凤冠霞帔,母仪天下的,正是我那“已故”的爱妻,如今的皇后——唐心茹!

她面容平静无波,如同庙宇中泥塑的神像。

群臣齐刷刷地转回身看我,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,殿内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。

而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勉强走了几步,几乎是瘫软地跪伏下去,牙齿格格打颤:“陛…陛下…臣来迟…望陛下恕罪…”

宝座上的马天龙如同俯视蝼蚁,对我视而不见,只冷漠地摆了摆手。我强撑着发软的双腿,踉跄退入班列。

这时,那个清冷而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:“上官爱卿”皇后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了礼部的官员上官适,“你盯着本宫看了这般久,可是本宫的脸上,写有你笏板上的奏报?”

上官适被吓的不敢说话,满朝文武尽皆垂首。

待徐州奏报完毕,他冰冷而充满威严目光扫过全场,马天龙才缓缓开圣口:“准奏!”

“诸位爱卿,谁在这朝堂之上心神旁骛心系国事,谁痴迷于娘娘的美貌心生邪念,朕看得一清二楚。”

上官大人浑身剧震,猛地扑跪在地,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“陛下!臣有罪!臣……有罪!望陛下恕臣御前失礼之罪!”

殿内只剩下他惶恐的求饶声在回荡。

只见皇后轻抬玉手,指尖抚过面颊,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幽怨:“众卿家若真心系陛下,偶看妾身一两眼本也无妨。这副皮囊下的真容,才是真正被尘封的美玉。诸位都是国之栋梁,难道就不想亲眼见证,这被岁月忘却的绝世姿容么?”

我死死低着头,冷汗顺着鬓角滑落,一滴,一滴,砸在光影斑驳的金砖上。最害怕的一幕终究还是来了。

满殿顿时面面相觑,不解其中之意。

她缓缓取下脸上精巧的易容面具。满殿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。 那张褪去伪装的面容,分明是早已死去的白虎灵将桃芯!

“这、这怎么可能!”

“是桃将军!”

“白虎灵将不是早已……”

群臣,疑惑之色在每个人脸上蔓延。那张褪去伪装的面容,分明就是早已死去的桃芯!

“有鬼!有鬼!妖……妖后!” 一位老臣须发皆颤,脱口而出。

“放肆!” 马天龙声如寒冰,“皇后当年因病暴亡乃是诈死,易容入宫辅佐于朕,何来妖后之说?”

整个宣政殿落针可闻之际,无数道目光,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,齐刷刷地从御座转向了班列中一直深深低着头的我。

我瞬间成为了整个风暴的漩涡中心。

那些目光里,充满了惊疑、探寻,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。

所有的矛盾、所有的惊骇、所有的不解,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——我这个曾经的丈夫,如今的户部总管。

“楚大人……”身旁一位平日还算交好的官员,几乎是咬着牙缝,用极低的声音挤出疑问,“这…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皇后娘娘她……”

另一位素来与楚家不甚和睦的官员,则带着几分审视与讥诮:“楚总管,皇后娘娘凤颜……您应当是最熟悉的吧?难道就没什么要向陛下、向诸位同僚解释的吗?”

整个大殿,在短暂的窃窃私语和目光交汇后,陷入了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所有人都在等待,等待我的反应,等待这场惊世骇俗的闹剧,该如何收场。

就在这死寂之时,御史大夫崔赜手持笏板毅然出列:“臣冒死进谏!陛下立桃将军为后,此非人君之德!昔螭国昏君克浑,祸乱纲常,专好强纳臣妻,以致天怒人怨,国祚崩摧。陛下今日所为,与昔日克浑何异?我神武皇帝何等英明,因此兴兵讨伐,方有陛下今日基业。臣恐天下人闻今日之事,寒了忠臣良将之心,更将动摇我青龙国本!臣恳请陛下,陛下身为神武皇帝血脉,理应止谤于初,还妻于臣——此非为一家之私怨,实为千秋之法统!”

“大胆崔赜!” 立刻有大臣厉声喝止,“你竟敢将圣上比于亡国昏君!”

崔赜昂然不惧:“臣既为御史大夫,自当尽言官监察之责。臣忧心社稷,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!家有诤子,不败其家;国有诤臣,不亡其国啊!”

马天龙冷笑一声:“哦,照爱卿这么说,不听你言,青龙的江山就要亡在朕的手里了?”

崔赜沉默以对,唯有挺直的脊梁。

御座之上的马天龙,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得意。

他并未直接回应崔赜的慷慨陈词,而是微微侧身,笑着向着身侧凤座上的皇后,伸出了手。

“爱妃,近前来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清晰地传遍大殿。

在无数道震惊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,皇后——唐心茹,抑或是桃芯,她仿佛满殿公卿皆如无物,那张旧日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属于白虎灵将的情绪,反而漾开一抹近乎妖异的柔情,眼中只有马天龙,她抖了抖肩膀,尾音托得千娇百媚“陛下~ ~”

她依言缓缓起身,步履如踩云端,轻盈地走到龙椅之旁。

马天龙手臂一揽,竟在众目睽睽之下,将她轻轻揽过,使其斜倚、半卧于龙椅宽大的扶手与他自己的膝怀之间,一段如玉的皓腕自宽大袖口中滑出,自然而然地环住了马天龙的脖颈。

她秀颈微仰,似醉非醉在帝王怀中调整了一个更慵懒的姿态,一袭金线凤纹的宫装长裙因这姿势而微微散开,裙摆如流金般垂落,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。

一抹象牙般温润却冰冷的光泽自裙袂缝隙间显露,那是她裸露出的大腿。

青丝如瀑,有些凌乱地铺陈在象征至高权力的龙袍纹饰之上,极致的柔媚与极致的威严交织,形成一种极具亵渎意味的对比。

众人哑口无言,殿内落针可闻。

玉体横陈,莫过于此。

“崔爱卿!”马天龙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的嘲讽,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皇后的一缕秀发,“你看到了?朕与皇后,情深意笃,何来“强纳”一说?皇后自愿舍弃前尘,陪伴君侧,此乃朕之家事,亦是天家恩典。”

我死死低着头,却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在背上,恨不得能钻入地缝。

脸颊火辣辣的,那无数道或明或暗投向我的目光,几乎要将我灼穿、焚毁!

“崔爱卿,陛下夙夜在公,忧国忧民。更何况我夫妻二人,伉俪情深。”皇后慵懒的嗓音里带着柔情,二人神情对视,她指尖轻轻掠过帝王的脸庞,“只是这败其国、亡其家的祸根……爱卿可知究竟系于何人之身?”然后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玩味追问崔赜。

“臣不知。”

“就是你们这些人百般维护的——楚!小!泽!”桃芯的纤纤玉指,带着冰冷的决绝,猛地指向了我。

“楚小泽,跪下!你知罪吗?”皇帝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。

“臣……知罪!”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,我双膝一软,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。

“那还不向众卿家坦明时情,还朕和娘娘一个清白!”

我仿佛被附魔一般,我听到自己用不似人声的语调说着违心的话:“臣……臣有罪!臣对妻子和他人有染甘之如饴,并觊觎权势,恬不知耻,自作主张将发妻献于陛下,以换取高官厚禄,好让楚家族人、让天下世人看得起我!但碍于脸面,故让娘娘易容改姓,此事除我、娘娘与陛下外,无人知晓。我爹……我爹知晓后,被臣活活气死了!”

众臣一片哗然,觉得不可思议。

“畜生!”众臣有人忍不住开始骂道。

“你如此行事,可另有图谋?”

“有……有图谋!”我如同提线木偶,不能控制,继续吐出令自己都胆寒的言辞,“臣打算,待娘娘获得陛下专宠后,便可借此抬高臣在楚家与朝中的地位,掌握实权。而后而后便以皇孙性命相要挟,逼娘娘给陛下慢慢下毒弑君!待太子登基,纵使娘娘身份暴露,臣亦可以皇舅身份,以幼主年幼为由,行外戚摄政之实,掌控青龙大权!”

“啊?”众臣感到难以置信。

“那会不会是娘娘与你串通,共同欺瞒陛下?亦或是,这太子就是你和娘娘生下的孩子?”有人尖锐提问。

“不!可!能!”见到他们想为难桃芯,我实在气不过。

我不由脱下自己的裤子,露出那根细如小指、软绵绵的阳具。许多朝臣看了忍俊不禁“噗”地笑出声。

“臣的阳具本来就不大,献妻前早已被娘娘给榨干,怎么可能可能让娘娘倾心,又怎么可能诞下皇子!”

众人满脸鄙夷地看着我,我身败名裂已成定局。

“楚小泽,你既然不似丈夫,那你频入青楼,有何贵干?”又有大臣好奇地追问到。

“当…当龟公…”

“哈哈哈哈!哈哈哈哈!”殿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,气氛瞬间明媚了三分。

皇后捂着樱桃小口,笑得很甜,那红唇微弯,露出贝齿如玉,凤眼弯成月牙,脸颊晕红如朝霞,美得让人窒息。

她纤手轻掩,娇躯微颤,笑声如银铃,甜蜜中带着一丝嘲讽,直刺我心窝。

马天龙挥了挥手:“来人,摘去他的官服!不,扒光他的衣服,让众卿好好看看,他爹娘白给了他一张人皮!”

“楚小泽,你如此费尽心机,究竟是为何?”大臣中有人厉声喝问。

梦中那股无法控制的力量,推动着我吐出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:“为了……为了想当皇帝!”

群臣怒骂如潮水般涌来。

“陛下!楚小泽欺君罔上,觊觎神器,其罪当诛!”一位紫袍老臣颤巍巍出列,笏板直指跪地的我,花白胡须因激愤不住抖动。

紧接着,又一位武将踏前一步:“臣请立诛此贼!此等无父无君之徒,若不明正典刑,何以正朝纲、肃天下!”

“诛之!诛之!当诛!”满堂千夫所指。群臣像是要把手中笏板掷向我一般,怒斥之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
崔赜听后也是声嘶力竭:“臣愿以血谏君!楚小泽不除,国无宁日!请陛下即刻下旨,将此逆贼押赴市曹,明正典刑!”

无数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跪在殿中的我,每一道都淬着冰冷的杀意。在这片愤怒的声浪中,我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撕得粉碎。

皇帝却人痛心疾首:“众卿家,静一静!楚家世代忠烈,竟出此等国贼!若不严惩就杀之,朕百年之后,有何颜面见楚大将军!”有故作姿态“朕有个主意!”

“朕与皇后情深意重,本该避嫌,可既然楚小泽这等狗贼已看过皇后玉体,朕每思及此,胸臆如堵,郁结难平。”

“如今徐州水祸滔天,朕心甚痛,朕贵为天子应当体恤救急,今日就让娘娘宽衣解带给众卿家一赏,谁想看娘娘玉体,就先要替朕出钱,每人至少五千两给灾民!”马天龙冰冷的声音响起,挥了挥手让宫女递上前“还有,这里有几根上好的蛟皮鞭。众卿也可出力,谁愿为朕分忧,便可拿起鞭子,狠狠地抽这个不忠不孝不义的活王八!谁打得狠,就算替朕出了一口恶气,官升一级!”

“臣告退!”一些不想参与这些是非的官员就先行告退了。

楚云涛,楚家新一代的佼佼者,立刻上前夺鞭抽向了我,厉声斥责道“我本不想留在此处,但家门不幸,我楚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罪孽深重,辱没门庭的玩意儿。我们楚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,还好伯父临死前把兵权托付给我和我爹,不然我楚氏一族被你连累灭族,悔之晚矣!今日必须替伯父好好用家法处置你。至于你是死是活,交由陛下圣断。”

说着便又狠狠抽了几鞭。

嘉王世子马正德也趁机落井下石“想不到楚大人是这种不知廉耻之人,居然还敢教训起我们来了,我嘉王府是行为不端,但你才是百世难得一见的大奸大恶啊!我定要好好鞭打你,就算替我们做过的错事减轻罪孽了!”

我被打得抱头鼠窜,旁边一个大臣立刻按住了我“还敢躲啊你!,快按住他!”

……

“来,皇后,宽衣吧,也让这些大臣看看,你我之间的恩爱,如何胜过这狗贼的龌龊!”

皇后脸色一红,娇躯微微颤抖,她低着头,声音细若蚊鸣:“陛下……不可……在众臣面前……”可她的抗拒听起来软绵绵的,像是在欲拒还迎。

马天龙大笑一声,手已伸向她的凤袍,缓缓解开腰带,“爱妃,何必害羞?朕就是要让这楚小泽瞧瞧,你如今是朕的女人,是朕的皇后!叫他不要再痴心妄想了,脱吧,脱光了,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朕的恩宠!”

皇帝突然将手指指着我:“楚小泽,朕亲自来审你,你若可继续坦诚实情,朕就可以饶你一死!”

“谢……谢陛下不杀之恩!”

殿内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,一个年轻官员喃喃道:“这……这也太荒唐了!皇后怎能……”

马天龙闻言,得意地一笑,继续动作。凤袍滑落,露出桃芯雪白的香肩,她咬着唇,双手护胸,但她的声音中,已带上了一丝颤栗的娇喘。

他大手一挥,桃芯的身上彻底褪去,露出那对丰满的奶子,白嫩如玉,颤巍巍地晃动着。

殿内顿时一片惊呼,大臣们有的转过头去,有的却忍不住偷瞄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。

她全身只裹肉色丝袜,勉强裹住那对巨乳,正是我前日在安和门前嘉王府肆意炫耀的,绣有粉红色桃花的私人亵衣!

但更薄如蝉翼,丰丰满圆润如两座雪峰欲藏非藏地展露出粉嫩挺立如樱桃的乳头,晕红诱人,似在邀请粗暴的亵玩。

颤巍巍晃荡。

那丰腴高大的玉体顿时展露无遗。

她身高颀长,体态如熟透的蜜桃般饱满妖娆,雪白肌肤在灯影下泛着玉润光泽,宽阔的香肩、修长的玉臂曲线流畅,腰肢虽丰盈却不失劲道,宛如战场上英姿飒爽的白虎女将,却又透着成熟深闺妇人的媚惑。

散发出女神般威严,却在羞耻中绽放出致命的诱惑。

下身未着亵裤,勾勒出修长玉腿的丰润弧度,黑森林般的阴毛短小有致,点缀在饱满的玉户上,散发着熟女的野性芬芳。

亵衣滑落,桃芯咬唇护胸,不断娇喘。

“天哪,皇后玉体如此完美……”殿内惊呼四起。

马天龙的眼睛亮了,他坐上凤座,将桃芯拉入怀中,这一幕足足持续了许久,马天龙从屁股抚摸到玉腿,每一寸肌肤都留下了他的痕迹。

桃芯从最初的推拒,到后来的主动索求,她的娇躯在皇帝手中如水般融化。

马天龙突然大手直接复上她的奶子,揉捏起来。

桃芯娇躯一颤,发出低低的呻吟:“陛下……不要……啊……”她的抗拒越来越弱,马天龙的指尖在乳尖上打圈,轻轻捻动,那粉嫩的乳头顿时硬挺起来。

“爱妃,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。”他低笑,另一只手滑向她的腰肢,往下探去,撩开亵裤,触到那片湿润的秘处。

“娘娘之心,自幼属谁?”他开始发话,但全程眼中只有皇后。

“自是陛下!”我脱口而出,言语流畅得如同背诵,“臣自幼卑劣,对义妹存觊觎之心,窥其沐浴,断其书信。更将陛下所赠之物,尽数贪没,伪称己出,以此骗取她的好感.⋯臣,罪该万死!”

定王世子马宣睿:“没像到你藏地如此之深,小绮涉世未深,被你欺骗,错付一片痴心。可奈何我家没有明察秋毫,把你小绮嫁给你这种人。当年我劝阻父王小绮,说你虚伪至极,大忠似奸,奈何他们不听我言。今日,我必须替小绮鞭死你这个负心汉!”

皇后的脸红如火,她扭动着身子,试图推开他的手:“陛下……臣妾真的不愿……在众臣面前……求您……”可马天龙哪肯罢休,他的手指灵巧地分开花瓣,轻轻按压那颗敏感的阴蒂,桃芯顿时尖叫一声,腿软了下去,靠在他胸膛上喘息。

“不愿意?你的小骚穴都湿成这样了?”马天龙的声音带着调侃。

他的手指缓缓插入,搅动着里面的嫩肉,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。

桃芯的呼吸急促起来,她咬着唇,眼中泪水滑落,却忍不住挺起腰肢迎合:“啊……陛下……轻点……臣妾……臣妾受不了……”

桃芯羞耻地别开头,却被他强吻住,舌头搅缠着,将那股淫靡的味道渡入她口中。

她呜呜低鸣,一开始还推拒,可渐渐地,双手攀上他的肩,反而回应得热烈起来。

另一个胖墩墩的武将瞪眼:“陛下与皇后果然恩爱,可这……这是在惩贼还是在……?”

“既如此,你为何敢娶她?”马天龙的声音更冷。

“因臣近水楼台先得月,给娘娘她下了迷药!玷污了她的清白,逼迫她嫁给臣!”

朱雀灵将陈夏夫:“好你个楚小泽,娘娘如天上皓月,我等不敢染指,你却如此作贱,我要替天下倾慕娘娘之人狠狠地鞭你!”

“为什么最终献妻?”

我涣散的瞳孔里突然迸出癫狂的光:“因为臣发现⋯.她在枕边还在睡梦中还唤着陛下!况且臣有绿帽之癖,陛下对臣信任有嘉,那日在臣府上那天我把陛下灌醉,让娘娘上了陛下的龙床!之后娘娘和朕就如这般每日在臣面前游龙戏凤,以满足臣下的龌龊之好!”

“朕,朕受不了!”

马天龙将她推倒在榻上,龙袍一掀,露出那根粗壮的龙根,粗长如铁的龙根高高翘起,青筋暴绽,龟头紫红发亮,像一柄出鞘的宝剑。

撕破了娘娘凤穴处的丝袜,将积攒多年的怨气化作为欲火,直挺挺地对着只属他一人的凤穴。

“陛下,不要!”

“爱妃,朕要肏你了,让这狗贼看看,你如何被朕操得臣服!”马天龙低吼一声,腰身一挺,龙根顶开湿滑的穴口,直捣黄龙。

桃芯尖叫道:“啊!陛下……太大了……臣妾的骚穴要被撑坏了……”她一开始还扭动着想逃,可马天龙双手扣住她的腰,猛地一顶到底,龟头撞上花心。

桃芯的眼睛瞪圆,但她的身体却本能地收缩,紧紧裹住那根入侵的巨物。

马天龙开始抽插,动作缓慢却有力,每一下都顶到最深,带出大量的淫水,溅在榻上。

百官的嘲笑如潮:“活王八!看陛下如何宠幸你昔日的娘子!”

他一边肏,一边揉她的奶子,指尖掐着乳头拉扯。

桃芯的抗拒渐渐瓦解,她开始喘息着迎合,臀部抬起,撞击着他的小腹:“啊……陛下……好深……臣妾……臣妾错了……肏臣妾吧……”她的叫床声越来越大,殿内回荡着啪啪的肉体撞击声和咕叽的水响。

“为何让娘娘嫁给朕?”

“臣……厌倦了,假意收手成全,害怕…陛下他日九五之尊,和娘娘情投意合,如今日这样般配,他日自会夺去,不如臣顺水人情,给娘娘铺好凤銮之路。”

马天龙加快节奏,鸡巴如桩机般进出,头上的冕旒珠如波涛一样噼里啪啦作响。

桃芯的凤穴被操得红肿翻开,蜜汁四溅。

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,和他激吻,浪叫道:“陛下……操死臣妾吧……臣妾的骚穴只给陛下操……楚小泽……你这个王八……看好了……啊……要高潮了!”马天龙低吼着,双手托起她的屁股,从下往上猛顶,每一下都撞得桃芯奶子乱晃,乳波荡漾。

“瑞麟是谁的种?!”马天龙厉声喝问。

“是陛下的!自是陛下的!”我嘶喊道,“那日你陛下您如这般雄姿焕发临幸了娘娘,不过是以臣背为床,便播下了龙种。臣早已元阳亏损,根基尽毁,如何能有子嗣?莫说是皇子,便是臣名下那几个孩儿,若杉若柳,也都是陛下在臣府上布施的恩泽!他们.…他们私下都知真相,视我如猪狗,唤您为爹啊!”

他俯身咬住她的乳头,舌头卷着舔弄,同时鸡巴在穴内搅动,摩擦着每一寸嫩肉。

桃芯的身体如被鞭笞时痉挛,她尖叫着达到高潮,骚穴猛地收缩,喷出一股热流,浇在龟头上。

她之后摆成一字马的姿势:一腿高高抬起,脚尖朝天,像根白玉柱子直指殿顶。

她纤细的腰肢弯曲,手死死扶住龙椅的扶手,雪臀高翘,私处完全暴露。

那粉嫩的骚穴已然湿润,花瓣微张,晶莹的蜜汁顺着股沟流下,她不自觉身体前后摇晃。

马天龙腰杆笔直,双手掐住她的纤腰,龙根对准那湿滑的穴口,猛地一挺腰,噗嗤一声,整根没入。

像一头狂野的猛兽,腰部如战鼓般猛烈撞击,每一下都直捣花心,发出啪啪啪的肉体撞击声,向世人证明了他已经征服了这个常人难易驾驭的烈马。

大臣们听得面红耳赤,有人低声惊叹:“皇后真是陛下的人,看她那浪荡的模样,分明是爱极了陛下。”

另一个官员点头:“是啊,陛下操得皇后欲仙欲死,这恩爱……无人能及。”

但马天龙没停,他翻转她的身子。

从后面进入,双手抓住她的腰肢,疯狂抽送。

“继续第二轮征伐爱妃,叫大声点,让全殿都知道,你是朕的女人!”桃芯已完全沉沦,屁股高高翘起,迎合着他的撞击:“是的……臣妾是陛下的女人……操我……操烂臣妾的贱穴……陛下……爱您……臣妾爱死您的龙根了……”凤吟混着哭声,泪水和汗水交织,脸上是极致的快感。

马天龙的鸡巴在穴内膨胀,他低吼着射出浓精,灌满她的子宫,两人同时颤抖着瘫软下来。

有人低声议论:“看皇后那模样,分明是深爱陛下,才肯如此。”

龙根不断鞭挞丰腴的肉体,和大臣鞭打我的声音交相呼应,不绝于耳。群臣看得不发一言,只有桃芯的淫乱的凤吟声回荡大殿。

直到凤穴被操得合不拢,马天龙喘息着拔出龙根,精液从桃芯的穴口倒流而出,囊袋甩动着拍打在她雪白的臀肉上,留下红印,蜜汁流了一榻。

她软软地趴着,眼中满是满足。

殿内大臣们看得热血沸腾,有人喃喃:“陛下与皇后,真是神仙眷侣,这爱……太深了。”

我趴在冰冷的地砖上,已经被皮开肉绽,意识已如风中残烛。鞭痕如火烙遍全身,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剧痛。

……

被打得昏死朦胧中许久,突然一双金线龙纹靴停在我眼前。

马天龙缓缓蹲下,那张曾与我称兄道弟的脸,此刻只有冰封的杀意。

他手中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银刀,刀锋轻轻贴上我的脸颊,刺骨的凉意激得我一阵战栗。

“娘娘嫁给朕前,朕流连花丛,未有子嗣。朝野上下,皆言朕乃一个沉溺声色、阳元亏损的太子,欲夺我位!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。

“你们说,朕究竟,是不是个不堪大任之人?”

“陛下英明神武!”殿内响起整齐划一、如同排练过的回应。

马天龙满意地收回目光,刀尖下滑,抵住我的咽喉。

“此贼,辱朕所爱,乱朕姻缘,毁朕清誉——该不该杀!”

“该杀!该杀!该杀!”狂热的呼喊震耳欲聋。

冰冷的死亡触感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气,嘶声哀求:“陛下!陛下……您说过……坦诚“实情”……饶臣一命……!”

马天龙俯身,在我耳边低语,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:

“朕,改主意了。”

话音未落,寒光一闪!

“呃啊——!”

我恍然惊醒,原来之前大殿之上的事情原来是一场梦!

但那梦中,在权力和阴谋的催化下,至亲离世的打击,我对小芯的爱被肆意歪曲,还有龙刀下的惨死命运的压迫感并未散去。

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我一时间,便觉得后怕。

在重阳大典的那日,我在准备时刻化妆成福公公,在小芯面前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,希望能用亲情打动她,她似乎也有些许触动。

之后,我便宽心了许多,换回我镇国公世子的身份,参加了重阳盛会。

重阳佳节,青龙皇宫化作一片金色的汪洋。

从朱雀门至太极殿,御道两侧、殿阶上下、乃至飞檐斗拱之间,层层叠叠尽是金菊。

并非寻常品色,而是专为此次大典培育的龙爪金,瓣若鎏金,形如龙趾,在秋阳下泼洒出灼目的辉煌。

真真是满堂尽带黄金甲,气势磅礴,几乎要灼伤观者的眼眸。

这泼天的富贵,这极致的热闹,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刻意。

这耗尽花匠心血、仿佛一夜之间催逼而出的“满堂花开”,并非为了颂扬秋日,而是为了掩盖一个时代的轮回——正如御座上那位精神不济的老皇帝,强撑着最后的威严,主持这场为他宣布退位而设的盛会。

花香馥郁得几乎凝滞,与殿内檀香、百官身上的熏香混杂,织成一张华丽而窒息的网。

各国使臣的奇珍异宝堆积如山,钟磬雅乐绕梁不绝,身着礼服的百官依序肃立,一切都符合一个鼎盛帝国该有的排场。

然而,有心人方能窥见平静下的暗流:侍卫的站位比往日更密,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;御案之侧,玉玺已悄然陈列,其存在本身,便是一种无声的宣告。

众人的目光,最终皆不由自主地,落在那位端坐于高台之上、仅次于皇帝的太子马天龙,与他身旁的新晋太子妃——唐心茹身上。

太子马天龙身着玄色蟠龙朝服,虽静坐不言,然眉宇间已具凛然之气,目光扫过全场时,带着监国蕴养出的威仪与审视,令人不敢逼视。

而在他身侧,太子妃唐心茹身着繁复瑰丽的鎏金凤纹礼服,容光慑人,风华绝代。她与这满殿金菊一同,构成了这“满堂花开”最耀眼的核心。

“值此重阳佳节,儿臣谨祝父皇万岁千秋,福寿绵长!” 太子的声音清朗沉稳,回荡于殿中。

礼毕,他转向身侧,语气转为一种公开的温和:“如此盛世,不可无舞乐增辉。便有劳爱妃,为父皇与诸卿、诸位使节献舞一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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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刚落,乐声倏变,从庄重礼乐转为空灵婉转。

唐心茹翩然起身,移至殿中,随乐而起。

起初舞步舒缓,如凤凰初醒,振翅欲飞。

随即,无数彩色丝带自殿宇四周飘然而出,宛若百鸟来朝,环绕于她周身。

她每一个回旋,丝带便如流云般追随;每一次腾跃,身姿便如凤翔九天,飘逸而尊贵。

乐声渐急,她的舞姿也愈发激昂,仿佛凤凰于飞,和鸣铿锵。

就在舞至最酣畅淋漓之处,殿宇高处竟飘下无数金色的菊瓣,如同一场绚丽的花雨,精准地落在她的发间、肩头、舞动的衣袂之上。

在这一刻,她仿佛就是那浴火重生的凤凰,集万千光华于一身,美得惊心动魄,又缥缈得如同幻梦。

那极致的美丽被金色的花雨推向巅峰,旋即,乐声戛然而止,她定于场中,微微喘息,所有光华仿佛在此刻凝聚,而后缓缓内敛。

满殿寂静,百官与使节皆沉醉于这超越凡尘的舞姿之中,久久不能回神。

但无人察觉:花开之后,便是凋零;盛极之后,亦有衰败。

这些今日被万众瞩目的娇蕊,待新帝正式登基,便会被无情地忘却,无人再记起它们曾装点过一个时代的黄昏。

无数人艳羡的“花开”时刻,于她而言,究竟是误闯官家得以凤冠加身的幸运,还是坠入黄金牢笼的不归之始?

眼前这如金菊般绚烂夺目的景象,是否也如这御阶下的繁花,不过是权力催生下,一场身不由己、终将被雨打风吹去的虚妄繁华?

满堂花开,终有一谢。

凤舞九天,其命谁知?

就在太子妃一舞终了,满殿菊瓣纷扬未落之际,御座上的陛下竟抚掌大笑,龙颜大悦,洪亮的声音响彻殿宇:

“好!舞得好!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,当真是此舞只应天上有!”他目光炯炯地望向席间的远王,“远王啊远王,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外孙女,为朕生了一个好太子妃啊!此等才貌德行,堪为天下女子典范。他日朕必重重犒赏远州,以谢你养育之功!”

远王闻旨,起身行至御阶之前,深深一揖,难掩激动:“陛下天恩,臣愧不敢当!臣,代远州军民,叩谢陛下隆恩!”

群臣纷纷附和颂扬,而在这一片赞誉声中,太子妃只是微微垂首,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,仿佛这满堂的荣耀与她并无干系。

大殿酒宴之中,我正与同僚举杯,目光却不经意间,被不远处那抹华彩摄住。

是公主马天菲,她身着孔雀羽衣,不知由多少能工巧匠将翠羽与金线织就,光华流转间,映得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。

然而,再璀璨的衣饰,也终究成了她容颜的陪衬。

多一寸则显媚俗,少一寸则失神采。

她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,肌肤如玉,在宫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。

鼻梁挺拔秀雅,唇瓣不点而朱,天然带着一抹海棠初绽般的娇嫩。

而最动人心魄的,是那双眸子——烟波深邃不见底。

眼瞳并非纯黑,而是在灯火映照下透出些许琥珀色的澄澈,眼波流转间,仿佛蕴藏着整片星夜的秘密。

眼角微微上挑,带着与生俱来的皇家傲气,那傲气并非刻意,而是深植于血脉的从容。

发间一支金镶蓝宝石步摇,随着她轻盈的步履微微晃动,流光溢彩。

而她整个人站在那里,便如凤凰振羽,衣袂飘飘,清贵之气浑然天成,令满殿珠翠都失了颜色。

我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。

这片刻的失神,并非源于情动,而是一种纯粹对极致之美的欣赏。

然而,这熟悉的感觉,却像一把钥匙,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。

许多年前,也是在一次宫宴上。

那时,小芯还在我身边。当年的马天菲还只是个青涩少女,却已初露风华。我也是这般,不自觉被那份耀眼夺目的美丽吸引,多看了几眼。

一只微凉的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。

我回头,看见小芯迅速低下头去,假装专注于案上的菜肴,可那微微抿起的唇线和轻轻颤动的睫毛,却泄露了她心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不安。

我当即回握她的手,用力紧了紧,对她笑了笑,用眼神告诉她:“在我心里,无人及你。”她这才抬眸横了我一眼,那一眼,嗔中带羞,方才那点小小的醋意便烟消云散了。

那时只道是寻常。

如今,同样惊艳的场景,身边却已空无一人。那个会为我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而悄悄吃醋的人,早已成了高踞御座之旁、雍容华贵的太子妃。

“他日九重宫阙相见,勿再以旧情相唤。”我漠漠暗自神伤,低声唤道。

眼前的公主越是光芒万丈,记忆中的那个瞬间就越是清晰,也越是刺痛。

我缓缓收回目光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酒液辛辣,从喉间一直烧到心底。这满殿的喧嚣与繁华,仿佛都与我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。

美景依旧,人事已非。

之后,众臣和使节开始朝贺。

至嘉王马承宏献礼时,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静。

但见数十名力士抬着鎏金礼箱鱼贯而入,箱盖开启刹那,宝光几乎要灼伤众人的眼睛。

“臣,嘉王马承宏,恭祝陛下万岁,青龙国祚永昌!”嘉王声若洪钟,“嘉州地僻,唯借海运之利,汇集四方之物。今特献上:南海夜明珠十斛,西域烈火浣布百匹,东海珊瑚树十二株,北溟玄铁千斤,另有名香、象牙、犀角、玳瑁若干,皆乃此番商船自海外带回之奇珍,聊表臣与嘉州百姓对陛下、对朝廷之赤诚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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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连串贡品名录,不仅彰显了嘉州无与伦比的通商财力,其价值更是远超先前所有藩王与使团,引得殿中阵阵低呼。

献礼毕,嘉王话锋陡然一转,声色俱厉:“逆子!还不快滚过来跪下!为父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!”

前几日还在潋月河上嚣张跋扈的马正礼马正义二人,瑟瑟发抖地出列,扑通一声跪倒在御阶之前,连连叩头谢罪。

端坐龙椅的皇帝目光扫过嘉王,又落在那惶恐的世子身上,沉默片刻,方缓缓开口:“皇侄所为,确是有失体统。念在嘉王忠心可鉴,主动请罪,此事便小惩大诫。望你日后谨言慎行,莫要再辜负皇叔与你父王的期望。”

随即,皇帝的目光重新回到嘉王身上,语气深沉,意有所指:“阿六啊,你坐拥天下财货流通之重地,当知社稷安稳,方有商路昌隆。太子日后尤需尔等股肱之臣,稳定朝纲……莫要,使什么绊子才好。”

嘉王马承宏深深一揖,声音洪亮而恳切:“陛下教诲,臣谨记于心!臣与嘉州,必当尽心竭力,日后辅佐新君,绝无二心!定不负陛下今日保全托付之恩!”

他答得干脆利落,姿态放得极低。然而那垂下的眼眸深处,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,一闪而逝。

定王马安邦稳步出列,立于殿中,声如沉钟:“陛下,北疆苦寒,不比嘉州物产丰饶。臣谨以骁国大将蓝原王首级,并附上定地良马五十匹、雪貂皮百张,为陛下贺。”

他一挥手,侍从应声开启鎏木箱箧。但见一颗经过特殊处理的头颅置于锦缎之上,面容灰败却保存完好。

定王马安邦立于殿中,声色平静说到:“陛下,此乃骁国大将蓝原王首级。此人名唤阿洛于卜阐,乃达吉汗之子,屡次怂恿其父犯我边境,损我天朝威严。今臣幸不辱命,阵斩此贼于满堂城外,特献于陛前。”

龙椅上的天子微微颔首:“好!定王此功,非但扬我国威,更解北疆之患。昔年神武帝收定远二州,要的便是这等守土开疆的魄力!待太子继位,北疆安危更要倚仗爱卿这般柱石之臣。只是……朕有一事不解,传闻蓝原王相貌俊美,为何这首级却平平无奇?”

定王拱手道:“臣在阵前多次望见帅车,见过此头颅。但蓝原王入阵始终头戴恶鬼面具,真容难辨,但斩此头颅亦戴此面具。据传他生性好色,麾下有一支女子军,皆被其染指。这些女兵个个骁勇善战,不知疲倦。我军曾俘获数人,严刑拷问之下,不是自尽便是守口如瓶,其余大多一无所知。”

他稍作停顿,继续回禀:“臣攻破满堂后遍访百姓,皆言此人似王,但不确定其真容。这首级是依据知情骁国高官指认所得,臣特地带回相关人证,待庆典后陛下可亲自核查。臣猜测,或因其貌丑而故弄玄虚,亦未可知。”

龙案后传来一声轻笑:“朕非不信卿,只是好奇罢了。”天子目光转向武臣队列,“马都统。”

马思忠应声出列:“臣在。”

“你可识得此人?”

马思忠凝视首级良久,面露难色。

“你有何难言之隐?”

“非臣念旧国,达吉汗子嗣百余,臣离骁国年久,只记得蓝原王幼时模样。观此面容确有几分相似,但不敢妄下断言。”

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:

“听说蓝原王可能是个女子,骁国怕女子领军难以服众,才故意说成男子。”

“绝无可能!”一位老将反驳,“老夫与他交过手,那等神力岂是女子能有?”

又有人接话:“阵前叫骂声如洪钟,必是男儿无疑。”

“楚大将军义女桃将军不就是女中豪杰?”

“会打仗的女人最是可怕。”

“怕什么?那些女兵还不是被定王斩于马下!”

……

只见这盛宴不知过了许久。朝贺完毕, 皇帝起身,扫过全场,群臣齐跪。

“众卿,自我青龙国高祖草创大业,已历五百余年,自我神武皇帝中兴以来,已历二百余年。朕,承继大统,夙兴夜寐,不敢有负先帝之托,祖宗之基业。然,近年来,朕深感精力不济,于国事或有疏漏。太子马天龙,仁孝聪慧,历练已久,朕体察其堪当监国大任。今感天年渐高,决意效法古圣,正月初一禅位于太子天龙,以安社稷。”

群臣山呼之声震彻殿宇“陛下圣明!太子千岁!”

他目光转向太子妃,“太子妃,远王之外孙女唐氏,自入东宫以来,辅佐太子,淑德贤明,更诞育皇孙瑞麟,功在延续宗室。朕特赐其护国圣德太子妃之号,享半幅銮驾仪制。待新帝登基后,即册为皇后,母仪天下!”

小芯下跪听封“臣妾叩谢陛下圣恩!”

“然,新旧交替,国之根本尤须稳固。朕尚有一事需安排妥当。”

“朕当年于宁陵之围中,曾立下誓言,谁救朕于危难,必以最美之女嫁其子孙。镇国公楚煊忠心救驾之功,匡扶社稷之恩,朕未尝一日敢忘。”

“昔日,为酬楚家世代忠勋,朕欲将长公主天瑶下嫁镇国公世子楚小泽,以恪守朕昔日宁陵之誓,奈何楚小泽心有所属,朕亦不强求。”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,“如今,楚卿之子克己奉公,掌户部有条不紊,功在社稷。而朕之幼女天菲,年已及笄,品貌端淑,正是良配。朕决议将天菲赐婚于镇国公世子楚小泽,择吉日完婚!”

“哇,真是好事啊!”

“恭喜陛下!贺喜镇国公!”

“恭喜公主!贺喜楚大人!”

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祝贺之声。皇帝满意地看着这一幕,正欲举杯共饮,将这桩“喜事”坐实。

突然,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,不高,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喧哗:

“陛下!”
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定王马安邦缓缓站起身。他离席,走到御阶之前,对着皇帝深深一揖,姿态放得极低。

“爱卿平身。”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,面上依旧带笑,“定王有何事奏报?”

定王并未立刻起身,而是保持着躬身的姿态,声音恳切而温婉“陛下隆恩,为镇国公一家赐下如此良缘,实乃天作之合,臣亦为之欣喜。”他先捧了一句,随即话锋微妙一转,“只是……臣听闻此喜讯,心中感慨,亦想起一桩旧事,不吐不快,望陛下恕臣唐突之罪。”

“定王但说无妨。”皇帝的笑容微微收敛。

定王这才直起身,目光扫过楚小泽,带着一种长辈的温和与追忆:“臣女宣绮,幼时在京城为质,多蒙镇国公一家照佑。彼时镇国公之子待她如亲妹,教她读书写字,护她周全。这份情谊,臣女一直铭记于心,常对臣言,感念至深。”他语气真诚,仿佛只是在诉说一段自己经历过温暖的往事一般。

然后,他转向皇帝,姿态更加谦卑,却暗藏锋芒“臣知贞华公主金枝玉叶,乃镇国公之子正室之不二人选。臣万万不敢有僭越之心。只是……小女一片痴心,多年来未曾改变。臣作为人父,实在不忍见她黯然神伤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气,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:“故此,臣冒昧恳请陛下恩准,愿将小女宣绮,嫁与镇国公之子为侧室,以全她报恩慕义之心。不敢与公主争辉,只求一隅之地,能时常侍奉左右,便心满意足。如此,既全了臣女的心愿,亦能让镇国公之子身边多一个知冷热、念旧情的人,岂不两全其美?”

嗡!

大殿之内,瞬间死寂!

所有人都被定王这番话惊呆了!

他以皇室后裔、边军将领、凯旋功臣之尊,以如此卑微的姿态,提出的却是一个足以搅动整个朝局的要求!

将自己的郡主女儿,主动送去给人家做妾?

这看似是自降身份,实则是以退为进。

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躬身请示的定王和面色怪异的皇帝身上。

片刻的沉默后,皇帝忽然笑了,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。

他缓缓开口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洪亮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:“定王爱女之心,朕深感戚戚。锦月郡主蕙质兰心,朕亦是喜爱。”他先缓和了一下气氛,随即话锋一转,目光投向了站在勋贵席中,面色已然苍白的我。

“然而,”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将难题轻轻抛出的“无奈”,“这婚姻之事,终究讲究个你情我愿。朕刚才唐突,虽为天子,亦不能强按牛头饮水。定王愿嫁女,朕也愿意嫁女 ,其情天地可感,但最终是否接纳二女,还需看楚爱卿自己的意思,以及……楚老爱卿的意思。”

“毕竟,楚家世代忠良,家教森严,这内宅之事,朕也不便过多干涉。楚爱卿,你以为如何?”

轰!

好一招祸水东引!不多干涉,为何抢夺我妻!皇帝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摘了出去,却把我楚家推到了风口浪尖!

我只觉得喉咙发干,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。

他能感受到父亲楚煊从身旁投来的凝重目光,也能感受到身边无数道期待回复的眼神。

我爹他上前一步,脚步有些虚浮,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。

他先向皇帝深深一礼,然后又转向定王,躬身道:

“陛下隆恩,定王殿下厚爱,微臣……微臣感激涕零,实在惶恐。”

他声音沧桑而沉稳:“陛下,定王殿下。老臣是个粗人,只知鞍前马后,沙场点兵。但也知道,这天大的恩典同时降临,是陛下与王爷对我楚家的看重。”

随即,他话锋一转,面露难色:“只是……这公主金枝玉叶,郡主身份尊贵,无论是妻是妾,都关乎国体家声,岂能如此仓促决定?依老臣愚见,不若容我父子回府,细细思量,再择日向陛下和王爷回话?毕竟,婚姻乃人伦大事,总需周全,方显郑重。”

还是爹会说话,姜还是老的辣!他没有立刻答应,给了两方一个台阶下。

皇帝眼神微眯,看着我爹,神情怪异,但言语上却也只能就坡下驴,哈哈一笑:“楚老爱卿所言极是!是朕心急了,如此大事,确需好生商议。那便依卿所奏,容后再议!”

定王马安邦也直起身,脸上依旧是那副温良恭俭让的表情,对着楚家父子微微颔首:“自是应当,本王静候佳音。”

但所有人都知道,风暴才刚刚开始。楚家即将成为整个帝国目光的焦点,白棋要控势,黑棋要破局,我楚家就是困在棋手博弈之下的棋盘。

我父让我大典后面圣表明情况,镇国公府事先不知道定王会在今日提亲。

我悄悄走到陛下的寝殿外,恰好听见内里传来争执。

驻足屏息,公主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扉:

“父皇!母后!为何偏偏是女儿?他大我整整一轮岁月,还是个鳏夫!我的终身大事在你们眼中就如此轻贱吗?”

陛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楚家你非嫁不可。朕一诺千金,须给天下一个交代。定王既已下战书,朕岂能退却?”

“有人愿嫁他便嫁去!何苦拖上我!”

“好!”陛下语气陡然一转,“那你告诉朕,你想嫁谁?朕即刻为你悔婚,如你所愿!”

殿内瞬间寂静。公主由喜转忧,恢复平静冷淡,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。

“你是不是有喜爱之人!回答朕!”

“……没有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心虚的倔强。

“没有最好,朕警告你,嫁入楚家,需恪守妇道。此事关乎你皇兄未来大业,若有差池,朕绝不轻饶!”

“我不嫁!不嫁!就不嫁!”她几乎是在嘶喊。

殿内,公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任性:“皇兄的大业,与我何干!”

我心中冷笑:公主啊公主,他们强夺我的小芯,将你塞入我怀中,怎会与你无干?

你当我愿做这桩交易?

我宁可跪求陛下收回成命,换回我的妻子!

陛下的话锋忽然软了下来,带着一丝苍凉:“唉…朕老了,时日无多……临死前想为你寻个可靠的人家,这也有错吗?”

“父皇!您胡说什么!”公主的语气顿时慌了,带着被亲情绑架的无助。

皇后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疲惫的叹息:“女儿啊……要怪,就怪大将军偏偏只有一个儿子。”

是啊,只有一个儿子。

我那位未曾谋面早夭的兄长,若他活下来,这一切是否都会不同?

我父母是否不会那么肝肠寸断,在生了之后便不再继续延续任何血脉,这念头如针刺般一闪而过。

“你若远嫁,叫我们如何探望?将你留在龙都,正是想多看看你啊……”

听到此处,我整了整衣袍,故意加重脚步踏入殿内。

刹那间,帝后脸上方才的愁容与争执的痕迹瞬间抹去,换上了和煦而略显刻意的笑意,仿佛之前的狂风暴雨只是我的幻听。

公主马天菲猛地别过脸去,只留给我一个紧绷的侧影和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。

“臣,楚小泽,参见陛下、皇后娘娘,公主殿下。”我躬身行礼。

“楚卿来了,不必多礼。”陛下的声音带着一种过度热络的温和。

陛下颔首,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我,“一定是你父叫你前来,你来的正好。有些话,朕也想当面与你说。”

“楚卿,朕将天菲嫁与你,并非全然为了兑现宁陵之誓。那誓言是铁打的,不错,但你当知,朕更看重的是你,楚家未来的担当。”

他转过身,目光灼灼:“太子即将继位,他需要肱骨,需要能绝对信任的柱石。满朝文武,世家门阀,盘根错节。而你们楚家,与国同休,忠诚不二。朕希望,通过这门婚事,你楚家能成为新君最亲近的倚仗,替他稳住这万里江山。”

他走到我面前,语气变得深沉,近乎推心置腹:“天菲嫁过去,代表的是朕和新君对楚家的信任与托付。朕不是要监视你,而是要拔高你家,将你楚家与龙儿的皇位更紧密地绑在一起!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这,才是朕真正的用意。”
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重露笑意:“定王今日所为,着实出乎我父的预料。我父说定王此举太过突然,他亦不知其深意,让陛下切勿因此与臣家生了嫌隙。”

陛下大笑了一声,轻快的回答我:“你回去告诉他,朕明白,楚家的忠心,朕从未怀疑。”

我再次躬身,语气恭顺:“陛下良苦用心,臣感激不尽,定当竭尽全力,辅佐新君,不负陛下与家父期望。”便告退回府。

翌日,户部衙署内。

同僚们见我皆笑脸相贺,我面上勉强应和,心中却如压巨石。独坐值房,正对着一摞账册出神,崔主事忽来叩门。

“大人,门外有人求见。”

“何人?”

“来人未报姓名,只说…大人见了此物便知。”他呈上一物。

我瞥了一眼,心头骤紧——竟是内宫制式的令牌,纹样分明属于公主居所!公主她竟私出宫闱,寻到此地?是悔婚心切,还是另有隐情?

“请来人移步西厢偏室,务必避人耳目。”

片刻后,偏室门扉轻响。

一道纤影裹在素绒斗篷里悄然而入,待她掀开风帽,露出真容,我不由垂眸——马天菲确实姿容绝世,黛眉杏眸,琼鼻朱唇,纵使此刻面带薄怒,依旧难掩通身的矜贵之气。

“下官参见公主。”我躬身行礼,姿态恭谨,“按礼,大婚前行此私会驸马,恐惹非议……”

“驸马?”她冷笑截断我的话,“谁准你以此自称?楚大人,莫要以为在父皇面前巧言令色,便能高攀天家!”

“公主仙姿玉质,下官岂敢妄称相配。然圣意已决,臣…唯有遵从。”

她扬着下巴,语带挑衅,希望我知难而退:“我每日用度不下百金,食必珍馐,衣必云锦,你楚家供养得起么?”

“楚家虽非钜富,亦知恪尽臣职。公主下嫁,必奉若上宾,凡有所需,无不应允。”

见她强硬不成,转而软语相求:“楚大人,你若肯辞婚,我必在父皇与皇兄面前为你美言。不出数年,相位可期……”

我几乎失笑。丞相之位,岂是她一个深宫女子所能许诺?面上仍恭谨回道:“陛下授臣户部之职,已感天恩浩荡,岂敢再有奢求。”

“你!”她眸中泪光闪动,声音发颤,“你我无冤无仇,为何定要毁我终身?你已有锦月郡主相伴,何苦再来误我!”

“公主此言,实是为难下官。天恩赐婚,非臣所能拒。”

她忽直视我双眼,一字一句道:“我不爱你。今生今世,永不会爱你。”

我默然片刻,轻叹:“世间之事,岂能尽遂人愿?公主年尚幼,他日自会明白。”

“我心已许他人!”她脱口而出。

我心头微动,面上却不露分毫。

见我无动于衷,她终于说出最伤人的那句:“楚大人!你当真要横刀夺爱?若有人要将桃将军从你身边夺走,你可能甘心忍受?”

我指节猝然收紧,心口旧伤如被利刃刺穿。强抑翻涌心绪,只淡淡道:“既然如此,不妨告知那人姓名。明日面圣,下官愿为公主请命求嫁。”

“你……”她气极,纤指直指我面门。

恰在此时,崔主事门外禀报议事将至。我顺势一揖:“公主若无他事,容下官告退。”

她拂袖转身,临行抛下一句:“若你执意要娶,我必让你余生难安!”

待她离去,我独坐案前,心绪难平。她今日言行,虽显稚拙,却似早有预谋。细想其情真意切,倒像是为情所困的无奈挣扎。

忽觉于心不忍,我心绪不宁,终是起身欲送她一程。

刚至衙门口,却见那抹裹在斗篷里的倩影并未径直离去,反而在廊庑间脚步微顿,状似无意地回头张望,那双明眸快速扫过空寂的庭院与回廊,确认无人留意后,才迅速闪身进了东厢一间僻静的耳房。

我心下生疑,悄然绕至耳房后窗。此处有一暗角,被一架多年不用的旧屏风与廊柱遮挡,缝隙恰好能窥见室内情形。我屏息凝神,隐于暗处。

房内,有人显然早已在此等候。

门扉刚被公主从内合上,他便一个箭步上前,并非急于温存,而是神色紧张地以指抵唇,示意噤声。

他侧耳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息,随即轻轻拉开一条门缝,谨慎地向外探查,连廊下阴影处都未放过。

确认院中确实空无一人,他才轻缓地插上门闩。

“你怎来了?无人察觉吧?”他转过身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,“你我之事,你知我知,万不可让陛下知晓!此地是户部衙署,耳目众多,你来这儿太过冒险!”这分明是我手下许俊义的声音!

“我岂能不来?楚家不肯退婚,再迟疑…你的菲儿就要嫁作他人妇了!”公主语带哽咽,竟伸手轻抚他俊俏的脸庞上额上刺字。

我顿时明了这段孽缘!

许俊义乃嘉王旧部许广荣之孙,额上“囚”字是永远抹不去的罪印。

许俊义乃嘉幽丑王马承吉旧部猛将许广荣之孙。

当年宁陵之变,许广荣对嘉王誓死效忠,直至最后被我父击败身死,也未投降。

许家按律当诛九族,但陛下登基之初,为显仁德、稳定人心,只诛首恶,其余家眷皆刺字发配定州边陲。

后来,许家旁支有人为了重返京城,不惜出卖朝中涉乱臣子,以此作为筹码,才换得陛下特赦,举族迁回,却也令许家背上了“卖主求荣”的污名,为许多清流所不齿。

如今虽蒙赦免,这叛臣之后的身份,注定他永无出头之日。

“要不我们私奔吧!”公主泣不成声。

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我们能逃到哪里去?”许俊义无奈的说。

“天下之大,就没有我们栖身之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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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累及家族,你我纵得相守,又岂能心安?非我懦弱,可我尚有老母在堂,她早年熬过了发配边疆之苦,如此她晚年还得颠沛流离,甚至…身首异处。”

“苍天何必如此为难你,一切发生之时你我未出世,可否就当一切和你我无关?”

“菲儿”许俊义握住她的手,目光痛楚,“皇家和楚家是赢家,我家是输家,这就是无法改变的事。但若当年败的是今上,或许如今煊赫就是我许家,但你根本无缘降生。这段情…本就是上天最残忍的恩赐。”他轻抚她的发丝,嗓音沙哑,“但我发誓,终有一日,必堂堂正正迎你过门。”

二人相拥而泣,身影在昏暗中紧紧相依。

我悄然退开,心乱如麻。若她心有所属却被迫嫁我,于我岂非又是另一场悲剧?

陛下对嘉幽丑王马承吉恨之入骨,不仅将其凌迟处死,诛尽子嗣,更不顾皇室颜面,将其尸骨葬于跪山——正是当年神武皇帝埋葬螭国昏君克浑之地,意在让这对昏君叛王死后同受千秋唾弃,可谓极尽羞辱。

陛下能留许家一条活路,已是天大的仁慈,若知晓公主倾心的竟是这叛王余孽的后人,龙颜震怒之下,岂会容他活命?

公主深知父皇心结,她若坦白心上人是许俊义,非但姻缘无望,反而会立刻为心上人招来杀身之祸。

她所有的任性吵闹,不过是为了保护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,和保护那个她深爱的男人。

我在我府上独坐案前,等着明天楚家族亲上门议事,心绪如潮。

毁婚成全他们?

且不说抗旨不遵是滔天大罪,他们又有几分把握能长厢厮守?

这许俊义,我深知其才,他精明干练,账册文书过目不忘,所提度支之策屡有见地,我曾经想破格提拔他为侍郎,皆因他这无法抹去的出身而被吏部直接驳回,天威难测,之后再无提及此事。

空有抱负才华,只能在我户部做个小小主事,郁郁不得志。

可悲,可叹。

前尘旧事涌上心头,小芯的身影与今日公主绝望的面容交织在一起。

我闭目长叹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案几。

这桩御赐的婚姻,于我,于小芯,于那对暗处的苦命鸳鸯,竟都是一局无解的死棋。

皇恩如狱,岂容我辈轻易挣脱。

……

(后记)

笔者拙笔成诗,赠予知音。

书中早有伏笔在,尽是天道轮回篇。

屈生绝唱《天道歌》,谶语藏理响不绝;

字字皆染未干血,照尽后世情爱劫。

满堂天道歌:

混沌生灵株,双相隐玄机。

天象应瑞河,灵异生沃泥;

常开效亦微,异显方称奇。

星移三十载,花开惊太虚。

女服阴华久,脉成江河辟;

似固元根本,实损芳华气。

男取阳精猛,火炽龙雷疾;

暂开闭塞窍,暗焚百年基。

阴阳强交泰,珠胎结宿因;

阳亢阴必损,薪尽芳华替。

雏龙阳独盛,需阴哺幼躯;

乳作渡厄剂,阴华绝凤息。

强求麒麟嗣,反噬绵世戾;

妄触造化权,千秋承其敝。

满堂非满庆,花开劫随利;

一曲天道歌,唱尽众生涕。

—— 完 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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